枯死的灌木丛后,四人屏息凝神,心跳声在寂静中擂鼓般敲响。河床下的动静清晰地传上来。
那队兵丁约莫十来人,衣甲破旧,刀枪却磨得雪亮,脸上带着跑江湖的油滑和久困下的烦躁。为首的队正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骑着匹瘦骨嶙峋的战马,用马鞭指着被堵住的两个跟班和昏死的李癞子,唾沫横飞:
“干啥的!光天化日械斗?想造反啊?!”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那两个跟班磕头如捣蒜,“是、是他们先动的手!不关我们的事啊!”他们胡乱指着狭道方向,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队正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狭道里打斗的痕迹和昏死的李癞子,又扫视了一圈河床上惊疑不定的逃荒人群,啐了一口:“妈的,一群穷鬼流民,屁钱没有,倒有力气打架!”
他显然对抓几个打架的流民没多大兴趣,更关心别的。他挥挥手,两个兵丁下马,粗鲁地在李癞子三人身上搜摸了一遍,只摸出几个干瘪的馍馍和几枚铜钱,嫌恶地撇撇嘴。
“穷酸!”队正骂了一句,注意力转移了,“都听好了!老子是安阳府巡防营的!奉上命,所有南下的流民,一律引导至南边七十里外的‘栖身坡’暂时安置!不得再自行乱窜,冲击州县!”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死水,人群骚动起来。
“栖身坡?那是什么地方?”
“真有地方安置我们?”
“官爷,有吃的吗?有粥棚吗?”
队正不耐烦地打断:“问那么多干啥!让你们去就去!再往南走,自有指示!到了地方,自然饿不死你们!都赶紧的,往南走!别磨蹭!”
他吆喝着,带着兵丁,像驱赶羊群一样,催促着河床里的人动起来。他们似乎只是前来传达命令和驱赶人流,对具体事务并不上心,更懒得去深究李癞子这伙人的具体恩怨。
两个跟班如蒙大赦,赶紧拖起昏死的李癞子,混入人群,眨眼不见了踪影。
灌木丛后,林晚几人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栖身坡……”张翠儿喃喃道,眼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晚嫂子,官兵说的,能信吗?”
林晚蹙着眉。官府安置?在这乱世,听着就像画饼。但至少,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暂时避免了被当场当作乱民抓走或驱散的风险。而且,那些兵丁的态度虽然恶劣,却似乎并无刻意屠杀或抓捕流民的意思,更像是在执行一项麻烦的公务。
萧衍一直沉默地听着,目光追随着那队远去的兵丁,眼神深邃。他按着又洇出血迹的腹部,低声道:“安阳府的兵……看来南边局势暂时稳住了些,需要分流安置流民,防止生变。”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分析局势。林晚看向他:“那……我们去吗?”
“去。”萧衍答得干脆,“这是目前唯一看起来像条活路的方向。至少,比漫无目的地逃强。”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远离刚才那三人。”
这考虑很实际。李癞子醒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四人稍事休息,等兵丁走远,人群开始缓慢向南移动后,才小心地下了河岸,混入队伍的末尾。
有了明确方向,队伍的气氛似乎活泛了一点,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栖身坡”,猜测着那里是否有遮风避雨的窝棚,是否有能糊口的稀粥。希望虽然渺茫,却像暗夜里的一点微光,支撑着人们迈动灌铅的双腿。
萧衍的伤势因再次牵动而恶化,走得越发艰难,脸色白得吓人。林晚默默将水囊递过去,这次他接过,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道谢,只是仰头喝了好几口。
张翠儿也恢复了些精神,帮着林晚照看瑞瑞。
一路向南。地貌逐渐有些变化,虽然依旧荒凉,但偶尔能看到些枯死的树林和更大片的荒地,显示着这里曾经并非完全不毛之地。
傍晚时分,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荒原,远处隐约能看到低矮的丘陵轮廓。许多人走不动了,再次停下来歇息。
孙老丈被几个人围着,似乎在商量什么。见林晚她们过来,孙老丈叹了口气道:“官兵指的路,也不知是福是祸。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咱们这几户,往后还是尽量凑在一处,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经历了李癞子的事和官兵驱赶,原本松散的人群开始下意识地以宗族、村落为单位抱团。林晚她们这几个“外来户”,自然被边缘化,但也因此,孙老丈这话算是递出了一点微弱的接纳之意。
林晚点点头:“多谢孙老丈。”
正说着,之前被林晚帮过的那个带着孙子的老妇颤巍巍走过来,塞给林晚一小把蔫了的野菜:“娘子,拿着,给孩子垫垫肚子……多谢你上回……”
林晚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微暖。
这时,那个猎户打扮、一直独来独往的孙姓汉子也默默走过来,扔下一只瘦小的、看起来像是刚逮到的野鼠在萧衍面前,硬邦邦道:“伤号,补补。”说完,不等回应,转身就走回自己的地盘。
萧衍看着地上那只野鼠,愣了一下。
张翠儿惊喜道:“是孙猎户!他话少,可手艺好,居然能抓到东西!”
微小的善意在绝境中显得格外珍贵。
林晚处理好野鼠,和那把野菜一起煮了锅几乎见不到油星的汤。四个人分着吃了,虽然依旧吃不饱,但肚子里有了点热乎气,感觉又活过来一些。
夜色再次降临。
这一次,因为有了“栖身坡”这个念想,又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人们似乎没那么绝望了。火堆旁,甚至有人低声哼起了家乡的小调,呜咽般断断续续。
萧衍靠坐着,闭目调息。林晚注意到,他腹部的血迹似乎没有再扩大,灵泉水和那点肉汤到底起了作用。
她抱着熟睡的瑞瑞,望着南方漆黑的夜空。
七十里……栖身坡……那里等待着他们的,会是希望之地,还是另一个陷阱?
官府的安置,真的可靠吗?
她低头看了看胸口温润的玉佩,又看看身边暂时安稳的同伴。
无论如何,脚步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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