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湿滑，狭窄。
向下攀爬的过程漫长得如同没有尽头。人们咬紧牙关，手脚并用，粗糙的岩石磨破了手掌和膝盖，却没人敢发出一声痛呼。上方洞口方向隐约传来的、敌人闯入主洞后的喧哗和怒骂，是悬在头顶的催命符，逼迫着他们不断向下，再向下。
林晚手中的白齿坠子依旧在持续颤动，那奇异的呜咽声仿佛成了这黑暗世界中唯一的指引。她全神贯注，依靠着这微弱的感应，在几乎垂直的岩缝中艰难选择着落脚点。孙猎户紧随其后，不时在她脚下打滑时及时托一把。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不再是陡峭的岩壁，而是相对平缓的、布满卵石的地面。空气中那股土腥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浓郁的、带着微甜和苦涩交织的草药气息，以及清晰可闻的潺潺流水声。
他们似乎抵达了地底。
“到底了！都小心点，慢些下来！”孙猎户压低声音，向上方传递着信息。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滑下最后一段陡坡，挤在这片未知的地下空间里，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有人试图点燃火折子，却被萧衍立刻制止。
“别点火！还不知道这里有多大，有没有其他出口，火光会暴露我们。”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冷静。
人们只好在绝对的黑暗里摸索，互相靠拢，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恐惧。
林晚适应了一下眼前的漆黑，隐约能感觉到这里空间似乎不小，空气也算流通。她手中的坠子颤动变得更加平稳，不再是指引方向，更像是一种……共鸣？而那呜咽声，似乎也消失了。
“有水声，旁边有地下河。”孙猎户凭借猎人出色的感官，低声判断道，“顺着河走，或许能找到出口。”
这给了人们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一直被捆着、由人拖拽下来的李三狗，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被掐住脖子般的抽气声。他浑身抖得像筛糠，若不是被人架着，几乎要瘫软在地。
“他……他又怎么了？”架着他的青年感觉到不对劲，颤声问。
萧衍走到李三狗面前，即使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
“你感觉到了什么？”萧衍沉声问。
“山……山灵……祂……祂在看……”李三狗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敬畏，“这……这里是……是圣地……我们……我们闯进来了……都会死……都会……”
圣地？众人心头一寒。联想到那萨满对“山灵”的敬畏，以及这诡异的通道和气息，难道他们无意中闯入了部落最神圣、也最危险的禁地？
恐慌再次无声地蔓延。
“闭嘴！”陈擎低声呵斥，但效果甚微。
林晚握紧了坠子，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她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知这片所谓的“圣地”。意识深处，灵泉空间似乎比平时更加活跃，泉水微微荡漾，散发着她从未感受过的、一种类似于“雀跃”的情绪？
是错觉吗？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感知沿着握着坠子的手向外延伸。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轮廓——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奇异的感应。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一侧是奔流的地下暗河，另一侧，则是嶙峋的石壁。而在石壁的某处，似乎有着人工修葺的痕迹，形成了一个类似……祭坛的平台？
而就在那祭坛附近，她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生命气息？非常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那边……好像有人。”林晚不确定地指向祭坛的方向，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异样。
萧衍立刻示意孙猎户和他一起，朝着林晚所指的方向，极其谨慎地摸了过去。陈擎则留下稳住众人。
黑暗中，脚步声和呼吸声被放到最大。每靠近一步，那股草药混合着腐朽的气息就更浓一分。
终于，他们摸到了那处石台。孙猎户用手仔细摸索着平台边缘和地面。
“是人工凿的，上面有刻痕……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惊疑，“锁链？”
锁链？囚禁？
萧衍也摸到了那冰冷粗糙的铁链，顺着锁链向下，触碰到了一只冰冷、枯瘦、微微颤抖的手！
“谁？”萧衍低喝，同时捂住了那可能发出惊叫的嘴。
手下的人剧烈地挣扎了一下，随即瘫软下去，发出呜呜的、如同小兽般的哀鸣。
孙猎户冒险用身体挡住，极快速地擦亮了一下火折子。虽然光芒转瞬即逝，但足以让萧衍和稍远一点的林晚看清了那被铁链锁在祭坛边的人影——
乱发覆面，衣衫褴褛，但那惊恐抬起的、布满血丝和泪水的脸，赫然正是失踪多日的——张翠儿！
竟然是她！她没有被巡检司抓走，也没有逃走，而是被部落的人囚禁在了这地下“圣地”！
为什么？
张翠儿看清了萧衍的脸，先是极度恐惧，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萧衍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语无伦次地哀求：“救……救我……他们……他们要拿我祭……祭山灵……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祭山灵？用活人？
一股寒意从众人脚底直冲天灵盖！
而就在这时，一直紧握着白齿坠子的林晚，忽然感觉到那坠子猛地一烫！并非物理上的灼热，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强烈冲击！
同时，她清晰地“听”到，那消失的呜咽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缥缈，而是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古老而威严的意味，仿佛就在这溶洞的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暗河的水流声似乎也变得湍急起来。
被锁着的张翠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身体僵直，眼珠惊恐地凸出，望向溶洞更深沉的黑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濒死般的声音。
“祂……祂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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