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像片破布般被丢弃在医疗点舱门前,一动不动。两个收割者如同冰冷的雕像,重新封死了路线。希望被碾碎成粉末,混着灰尘呛进孙猎户和王屯长的喉咙里。
王屯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泪混着脸上的灰淌下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哭出声。孙猎户攥着短匕的指节捏得发白,刀刃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看着不远处生死不明的林晚,又回头看了眼金属茧里仅靠微弱能源吊命的萧衍,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像冰水浸透四肢。
冲出去是送死。躲在这里是等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个压得极低、带着电子杂音的声音,突兀地在他们藏身的设备底座后方响起:
“想救她吗?”
孙猎户猛地回头,只见那个神出鬼没的灰衣人,不知何时又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被面罩覆盖的脸和那双冷静得过分的眼睛。
“是你!”王屯长又惊又怒,想起刚才就是这人引开了收割者,却又害得林姑娘被抓,“你到底想干啥?!”
灰衣人没理会他,目光落在孙猎户脸上,电子音毫无波澜:“他们不会立刻杀她。‘异常生命信号’对他们有研究价值。她会被带回C区检疫站。”
“C区在哪儿?咋救?”孙猎户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
“有一条路。废弃的物资输送管道,能绕过大部分巡逻队,直达检疫站外围。”灰衣人语速很快,“但管道年久失修,内部情况不明,可能有结构坍塌,或者……栖息了些不喜欢光的东西。”
“俺们凭啥信你?”王屯长梗着脖子,眼睛通红。
灰衣人的目光扫过他们,最终落在那个维持着萧衍最后生机的金属茧上,电子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起伏:“就凭……我对‘源血’共鸣体的兴趣,比对她大。她死了,你们手里这个,也活不成。我没必要骗将死之人。”
源血共鸣体?是指萧衍?孙猎户心中剧震,但此刻无暇深究。他死死盯着灰衣人:“带路!”
灰衣人不再废话,转身没入更深的阴影。孙猎户和王屯长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王屯长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弯腰和孙猎户一起,再次推动沉重的金属茧,跟着那道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撤离了医疗点附近,将昏迷的林晚和冰冷的收割者留在了身后。
他们在庞大如迷宫的废弃载具和设备堆里穿行,灰衣人对路径异常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的缝隙。约莫一刻钟后,他们停在一个被巨型管道堵塞了大半的凹陷处。灰衣人挪开几块伪装成垃圾的挡板,露出后面一个直径约一米五、锈蚀严重的圆形管道口,黑黢黢的,一股带着浓重铁锈和霉味的冷风从里面倒灌出来。
“就是这里。进去后沿着主道一直往前,遇到第一个大型分流阀左转,再走大约一千米,能看到一个应急出口,上去就是检疫站垃圾处理区的外围。”灰衣人快速交代,“记住,尽量别发出太大声音,也别用强光。”
他顿了顿,电子音似乎更冷了些:“如果运气不好,碰到‘清道夫’……自求多福。”
说完,他身影一晃,再次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
孙猎户看着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管道,咬了咬牙。“我走前面,老王,你护着后面。”他率先弯腰钻了进去,王屯长则负责在后面稳住金属茧,两人一前一后,推着茧子,艰难地挤入了这片未知的黑暗。
管道内比想象中更糟。脚下是滑腻的不知名沉积物,空气污浊难闻,四周的管壁布满了厚厚的锈层,手一碰就簌簌往下掉。他们只能借助金属茧表面那极其微弱的绿光和王屯长怀里一块之前捡到的、光线昏黄的应急荧光棒照明,摸索着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管道并非完全寂静,深处偶尔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或是某种细小生物快速爬过的窸窣声,每一次都让两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锈死的分流阀门。按照指示,他们转向左侧的管道。这条支路更加狭窄,金属茧需要倾斜才能通过,推进变得愈发艰难。孙猎户肩头的伤口因为持续用力,又开始渗出血迹,染红了粗糙包扎的布条。
就在他们即将看到远处那个灰衣人所说的应急出口透出的微弱天光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嘶嘶——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节肢动物摩擦爬行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而且正在迅速靠近!
“啥、啥东西?”王屯长声音发颤,手里的荧光棒差点掉在地上。
孙猎户猛地停下脚步,将金属茧死死抵在管道壁上,自己挡在前面,短匕横在胸前,眼神锐利地盯向前方。
黑暗中,亮起了无数点猩红色的、米粒大小的光点,密密麻麻,如同涌动的潮水,朝着他们蔓延过来!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类似腐肉和酸液混合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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