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的缆车像只悬在半空的银盒子,玻璃上凝着层薄雾,用指尖一划就能画出片透明的窗。周诗雨扒着窗沿,指尖在雾上画圈,把底下的峰林圈成幅水墨画,那些尖削的石峰被云海埋了大半,只露出顶梢的迎客松,松针在风里轻颤,像毛笔尖蘸了墨,却故意没蘸满,留白处藏着说不清的意趣,倒比浓墨重彩更让人动心。
“像不像你写的那句‘刺破云的笔’?”她转头时,正好撞进王奕的相机取景框里。他举着相机的手顿了顿,镜头里她的侧脸映着云海的白,睫毛上沾着点缆车空调的白汽,像落了层细雪,连鼻尖微微泛红的弧度都清晰得很。他慌忙按了快门,相机“咔”地轻响,把她的笑和远处的峰尖一起锁进了胶片,连她发梢缠着的那根小绒毛都拍得清清楚楚,像粘了朵迷你的云。
“一一,你在拍什么呢?”周诗雨凑过去看,王奕赶忙把相机往怀里一揣,耳根红得像山樱,连耳尖都透着粉:“我…我拍风景呢。”背包里的梨木盒硌着腰,她早上往里面塞了张新写的词,是《四季予你》的春之段,纸页上“春有百花”四个字写得格外重,可“春”字旁边的空白处,总觉得该画点什么,比如她发梢那根调皮的小绒毛,或者她刚才笑起来时,嘴角边浅浅的梨涡。
观景台是块向外延伸的巨石,边缘围着半人高的石栏,栏柱上刻着模糊的字迹,像是多年前游客留下的。导演正扯着嗓子指挥架轨道,风把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等下云海一动,你们就往石栏边站,唱到‘龙鳞破雾’时跳起来,这镜头绝对震撼,保证上热搜!”
王奕却蹲在石栏边摸来摸去,指尖抠出石缝里的碎木片。是早年加固用的,木头已经朽成了深褐色,一捏就碎成粉末,混着潮湿的泥土粘在指腹上。他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测震仪,探头贴上岩石时,屏幕上的数字突然疯跳,像受惊的鱼在玻璃上乱撞。“这里不能拍。”他猛地站起来,声音盖过风声,“岩石内部有空隙,风大了都可能塌。”
“小题大做!”副导演翻着白眼,语气里的不耐烦藏都藏不住,“多少剧组在这拍过,不都好好的?”话没说完,一阵山风卷着云扑过来,观景台突然晃了晃,石栏发出“咯吱”的呻吟,像是在喊疼,几缕碎石顺着石缝滚下去,瞬间被云海吞没,连点声响都没留下,倒让人心里更发慌。
周诗雨下意识抓紧王奕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指甲轻轻掐进他的衣袖里。却见他从背包里掏出吉他,盘腿坐在岩石上,弦轴转得“咔嗒”响,调音时的泛音清得像冰:“拍不成MV,就唱给山听。”他指尖扫过琴弦,前奏漫出来时,风突然停了——是《四季予你》的新编版,前奏里藏着春燕的呢喃,是他今早蹲在客栈屋檐下录的,连燕子扑棱翅膀带起的风都录了进去,叽叽喳喳的,像在说“春天来了”;间奏混着夏蝉的嘶鸣,是去年在青城山采的音,特意挑了最清亮的那只,蝉声里还裹着溪水潺潺,听着就凉快;尾音裹着秋枫的簌簌、冬雪的簌簌,是他翻遍了三十个录音文件才拼出来的,连雪粒落在松针上的轻响都没放过,像有人在耳边说“嘘,别吵醒冬天”。
“春有百花秋有月”周诗雨站在他身边开口时,云海像被冻住的湖,倒映着她的白裙摆,裙角在风里微扬,白得像浸了月光,“夏有凉风冬有雪”她突然踮脚,裙摆扫过吉他弦,弹出个清亮的泛音,惊得石缝里的小松鼠“噌”地窜上松树,松针簌簌落下来,像在跟着打节拍,有片还调皮地落在了她的发梢,和那根小绒毛缠在了一起。
王奕的扫弦突然加急,音符像要把云海劈开道口子。远处的孤峰在阳光下泛着光,石缝里的迎客松抖落松针,针尖坠进云海的瞬间,竟被风托着飘了很久,像舍不得落下,倒像是在听他们唱歌。导演举着相机忘了放下,镜头里两人的身影和云海融在一起,竟比任何布景都动人;副导演的脸白得像纸,刚才的不耐烦早没了踪影,只剩下怔忡。没镜头没灯光的演唱,竟比任何特效都震撼,连风声都成了和声,裹着他们的声音往云海里钻,仿佛要让整座山都听见。
唱到“四季轮转,龙鳞为证,我与你共赴岁月”时,王奕突然站起来,吉他弦猛地一挑,泛音清亮得像道闪电。就在这时,观景台边缘的岩石“轰隆”一声坠下悬崖,碎石穿过云海时,恰好被远处劈过的惊雷炸成金粉,像场盛大的烟花,把他们的影子染成了金色,连石缝里的小松鼠都探出头来,黑溜溜的眼睛里映着光。
周诗雨扑进他怀里时,手不小心按到了他口袋里的梨木盒。“这是什么?”她晃了晃,里面传来纸页翻动的轻响,像有只小虫子在爬,痒得人心头发颤,连呼吸都跟着乱了半拍。
王奕的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他解开盒锁时,指节都在轻颤。最上面那张纸写着《四季予你》的春词:“春有百花沾衣袖,你发梢绒毛缠云游,我折枝作笔,画你眸中星斗”,空白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还有行小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比如你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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