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昨日那场因功课而起的小小风波,早已在无声的和解中烟消云散。空气里弥漫着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亦如顾阑秋此刻的心境,澄澈明净,还带着一丝暖融融的甜意。
她坐在书案前,手腕悬空,认真临摹着沈清弦昨日放在她床头的那本游记上的插画——一座奇峻的山峰。笔触虽还稚嫩,却已能窥见几分形韵。沈清弦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昨夜她熬夜补好的功课,就端端正正放在案角,字迹工整,见解亦比往日更深几分。这份悄无声息的努力,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心软。
“意儿的画技又有进益了。”他轻声开口,打破了满室静谧,“这山石的皴法,已得几分力道。”
顾阑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被夸奖后的赧然:“是清弦哥哥选的游记好,画得生动,我看着喜欢,便忍不住想学着画。”
正当这温馨氛围流淌之际,门外传来了徐嬷嬷沉稳的脚步声。顾阑秋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了几分,下意识地撅起了小嘴。每日辰时,是雷打不动的女红课时辰,这几乎成了她近来最大的“烦恼”。
徐嬷嬷进门,先是对沈清弦行了一礼,然后目光便落在了顾阑秋身上,严谨依旧:“小姐,时辰到了,今日该学绣荷包了。”
顾阑秋慢吞吞地放下毛笔,那恋恋不舍的模样,仿佛不是去上课,而是要去受刑。她磨蹭着站起身,求助似的瞄了沈清弦一眼。
沈清弦心中失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温言道:“去吧,用心学。徐嬷嬷技艺精湛,你能学得一二分,便是受用无穷。”
这话虽是鼓励,听在顾阑秋耳中,却更坐实了这女红课的非上不可。她耷拉着小脑袋,跟着徐嬷嬷去了特意辟出来的绣房。
绣房里,丝线、绸布、绣绷一应俱全,井然有序,却也透着一股让顾阑秋浑身不自在的拘束感。徐嬷嬷先是讲解了荷包的裁剪和基本针法,演示了一遍平针、套针,动作流畅,针脚细密均匀,堪称典范。
“小姐,请先试试这最简单的平针,绣一片叶子的轮廓。”徐嬷嬷将一块素白绸布和穿好绿线的针递过来。
顾阑秋深吸一口气,接过针线,依样画葫芦地开始下针。可那在纸上能画出嶙峋山石的手指,到了这小小的绣花针上,却像是突然变得笨拙不堪。一下针,不是力道不均,将布面扯得皱起,就是针脚歪歪扭扭,长短不一。那原本该是圆润的叶片轮廓,在她手下硬是绣出了锯齿般的边角。
徐嬷嬷在一旁看着,眉头微微蹙起,却并未立刻出声呵斥,只道:“手腕需稳,心要静。小姐不妨再试一次。”
顾阑秋抿着唇,重新来过。可越是紧张,手指越是僵硬。一个不慎,针尖刺破了指尖,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白绸上,格外刺眼。她“嘶”地吸了口气,委屈瞬间涌了上来。读书写字、骑马射箭,甚至那些拗口的策论,她都未曾觉得如此艰难过,偏偏这小小的针线,仿佛天生与她作对。
徐嬷嬷见状,叹了口气,取来干净的布条帮她包扎,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小姐,女红乃女子必修之德容言功的一部分,并非只是技艺,更是磨炼心性。您聪慧过人,只要静下心来,定能掌握。”
道理顾阑秋都懂,可她就是提不起兴致。在她看来,有时间坐在屋里对着块布绣花,不如去院子里练一套新学的拳法,或者去书房多读两页闲书来得痛快。她偷偷瞄向窗外,只见沈清弦正负手站在院中的海棠树下,似乎在检查新发的花苞,身影清隽,侧颜安静。她心里不禁想:清弦哥哥会不会也觉得绣花很无趣?
好不容易熬过了半个时辰,徐嬷嬷布置了“功课”——绣完那片叶子。顾阑秋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绣房。
午后阳光正好,顾阑秋惦记着她的小马驹黑风,溜达到马厩。黑风见到她,亲热地凑过来用鼻子蹭她的手。顾阑秋一边给它梳理鬃毛,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女红课的“惨痛经历”。
“黑风,你说那针线有什么好玩的?闷死个人了!还是和你一起跑跑跳跳自在。”她搂着黑风的脖子,叹了口气,“徐嬷嬷说这是规矩,可是……规矩就一定是对的吗?”
沈清弦信步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少女倚着骏马,小脸皱成一团,对着不会说话的伙伴倾吐烦恼。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和黑风油光水滑的皮毛,画面本该充满生机,却因她眉宇间那点愁绪,平添了几分可爱。
“又在跟黑风说悄悄话?”沈清弦含笑走近。
顾阑秋转过身,见到是他,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嘟囔道:“清弦哥哥,女红课好难,我学不会。”她伸出还包着布条的手指,“你看,它还咬人。”
沈清弦执起她的手指,仔细看了看,眼中掠过一丝心疼,语气却依旧温和:“初学皆是如此,熟能生巧。意儿读书习武尚且不怕苦,怎会被这小小的针线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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