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边缘,腐瘴与青翠犬牙交错之地。空气沉重得如同凝结的血块,混合着草木腐败和某种不可名状铁锈的气息。
韦无火踏过一截断裂的巨木,裸露的横截面上细密的紫黑色根须如同活物般蠕动。他的左臂覆盖着暗青鳞甲,边缘幽蓝纹路流转,那是守灯人之血与千年寒髓调和、暂时压制葬渊异化的表象。枯骨簪的两截,一段深藏于鲛梦怀中,一段缠鲛丝系于他腕间,既是信物,也是无形羁绊。
鲛梦走在他身侧,斗篷裹紧身形。泪骨屿一战后,守灯人的沉凝气质已彻底融入她的魂灵,深蓝瞳孔偶尔有微焰闪烁,那是净莲遗留责任的重压。她沉默地看着一片枯萎的、形态扭曲如爪的紫色苔藓地带——那里残留着几块破碎的骨片和沾满黑渍的布条,布条上隐约可辨某种星宿图腾。
“荧惑氏的人…” 她声音很低,“他们的星图本该指引他们避开‘石心鬼’的巢穴。”
再往前,一座半倾塌的石砌哨塔杵在毒藤缠绕的丘陵上。塔墙上布满干涸的深蓝和墨绿色血迹,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猛烈能量焚烧过。塔顶的观察镜碎裂大半,仅存的镜片里映出一角扭曲灰暗的天空。一股混合着绝望与暴戾的残念萦绕不散,是古族战士留下的最后印记。
“不止一队人在这里陨灭。” 韦无火蹲下,指尖拂过一块刻着粗糙玄武图案的石板,石板边缘有整齐的切口,“很锋利…还有种烧焦魂魄的臭味。”
此地,十万大山的腐蚀不再是抽象概念,它以古族的尸骸、破碎的图腾、废弃的哨所为注脚,清晰地书写着失败与挣扎的边界。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沉重、紧绷却又无可奈何的寂静,仿佛在积蓄下一次风暴的力量。
“九渊学院的方向,” 鲛梦指向远处,在瘴雾沉浮的轮廓线之下,隐约可见九道形态各异的庞大暗影拔地而起,如同巨兽脊背刺穿云层,“只有那里,聚集着还未熄灭的星火。”
穿过一片由巨大孢子植物构成的“腐生林”,景象豁然一变。
并非瘴气退散,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拘束在环形高耸的能量壁垒之外。壁垒并非单一的屏障,而是由九种色彩不同、气息迥异的磅礴能量交织而成,如同九条蜿蜒盘旋的巨龙,相互绞缠又泾渭分明地守护着中央巨大的盆地——九渊学院。
盆地之内,空间广阔得惊人。
九座风格迥异的巨型建筑如擎天之柱耸立:
**玄武殿**:基石为活的苍褐色古木盘绕,墙体镶嵌着厚重斑驳、刻满自然纹路的甲片状巨石,深绿色的符文如同藤蔓流淌,散发沉稳厚重的生命守护之意。
**青龙阁**:塔身如盘绕青玉,悬浮的琉璃瓦间云气流转不息,木制构架间缠绕着风痕,静谧之下暗藏无尽生发之机。
**白虎堂**:冷硬金属与森白兽骨交错搭建,锐利锋芒刺破空气,肃杀之气与永不磨灭的刀兵意念凝结成型。
**朱雀台**:核心竟是一片翻涌不息、赤金色的熔岩火池!一座由古老梧桐枝干自然扭曲构成的宏伟“鸟巢”悬于其上,赤红光芒流转不息,燃烧的是纯粹的生命涅盘之火。
**麒麟轩**:七彩瑞雾氤氲,土石与玉髓构筑的殿阁下是复杂的地脉阵列,中心仿佛蕴藏着一颗跳动的大地心脏。
**勾陈坛**:隐于薄暮星光中,其形如扭曲的星辰棋盘,不断挪移变幻,神秘不可测。
**螣蛇塔**:漆黑如墨的材质如鳞片交错耸立,阴暗潮湿的入口渗出寒气,阴影在其表面如水波流动。
**应龙台**:半沉于清澈的天湖水中,龙形轮廓如蛰伏巨影,水面倒映的天空异常澄澈明亮。
**烛阴洞**:入口处是两扇巨大的紧闭眼眸石雕,深入幽暗山腹,死寂中潜藏着令人心悸的时光律动。
无数身着不同服饰、气息或凝练或张扬的古族子弟穿行其间。有人在演武场操练蕴含星辰之力的古武战技;有人在药圃培植奇花异草,对抗瘴腐的药香弥漫;有人围着古老图腾柱进行精神祷念,引动微弱的天地共鸣;更有浑身带伤者从远处通往腐瘴深处的“试炼之路”蹒跚归来,被同伴迅速抬入对应各院、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治疗区域。
没有外界的绝望哀嚎,这里的空气充满了汗水、草药、尘土、金属摩擦和能量的味道。一种野性、古老、在绝境中奋力搏击以求一线生机的强悍生命力在此地沸腾。传承、进化、挣扎、活下去——每一个古族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这四个字。
“九星环拱,镇守渊薮…这是古族最后也是最初的阵地。” 鲛梦低语,目光复杂地扫过中央那片梧桐林环绕的血色赤金熔池(朱雀台),“燃烬腐朽,方得新生…”
“归墟卫”的驻地在玄武殿底层深处,苔藓覆盖的巨大石厅内。空气潮湿微凉,飘着泥土和药草混合的厚重气息。
负责登记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脸上覆盖着厚重的玄武石质感的鳞片,双目却清澈沉静如古井。他穿着古朴的麻布袍,胸口嵌着一块深沉的、仿佛凝聚了大地元力的龟甲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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