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知远那间散发着霉味与绝望的破棚子走回家,短短一段路,我却感觉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雨后的夜风带着刺骨的湿寒,吹透了我早已湿透、沾满泥泞的薄棉袄,也吹凉了我因为救人和连续使用空间能力而极度疲惫、近乎虚脱的心。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母亲昏倒在河滩地时苍白的脸,一会儿是宋知远在泥水中濒死般灰败的面容,一会儿又是哥哥们盯着空碗时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属于饥饿的绿光。还有那本藏在炕席底下、再也不敢轻易触碰的《赤脚医生手册》,以及门口那个空洞的、仿佛在无声嘲笑着我们无能的门框。
我的空间,我那可怜巴巴、只有拳头大小“藏品”的空间,在这样庞大而残酷的绝望面前,渺小得像狂风中的一粒沙。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没有门板的门口,只有一块破草席被风吹得啪嗒作响。堂屋里,油灯如豆,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勾勒出人影。母亲正就着这微弱的光,缝补着一件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补丁摞补丁的衣衫。听到我的脚步声(其实很轻),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我浑身湿透、沾满泥巴、小脸冻得青紫的模样,手里的针线“啪”地掉在了地上。
“念念!”她惊呼一声,冲过来把我搂进怀里,声音都变了调,“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样?!吓死妈妈了!”
她的怀抱很温暖,带着皂角和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还有一种让我安心的、属于母亲的气息。我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松弛,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一半是冷,一半是后怕。
“没……没事……”我含糊地说,把脸埋在她怀里,贪婪地汲取着那点珍贵的暖意。
奶奶也闻声从里屋出来,看到我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急:“我的小祖宗哟!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跑出去,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她连忙去灶房烧热水,又翻找出我唯一一套还算干净的替换衣服(同样打着补丁)。
母亲把我湿透冰冷的外衣脱掉,用温水给我擦洗。她的动作很轻,手指因为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而粗糙,但此刻却异常温柔。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但我能看见她眼眶通红,嘴唇紧抿着,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弄成这样。但她不问,或许是不敢问,也或许,是知道问了我也说不清。
我乖乖地任由她摆布,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宋知远的事,我该告诉母亲吗?告诉她我偷偷跑去救了一个“老右派”,还动用了空间里那点可怜的储备?不,不能说。这只会让她更加担惊受怕,而且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洗去泥污,换上干爽(虽然依旧单薄)的衣服,被母亲用薄被裹紧抱在怀里,冰冷的身体才渐渐有了一点暖意。奶奶端来一碗温热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稀粥,让我喝下。粥很稀,没什么味道,但滑入胃里,多少驱散了一些寒意和虚脱感。
母亲抱着我,坐在堂屋的板凳上,望着门外黑洞洞的夜色,久久没有说话。油灯的火苗在她眼中跳跃,映出深深的忧虑和疲惫。这个家,就像门外那无边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找不到任何出路。
我靠在母亲怀里,精神上的极度疲惫和身体的暖意交织,眼皮渐渐沉重。但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需要整理,需要思考,更需要……确认一下我的空间。
意念沉入。
灰蒙蒙的虚空再次出现在“眼前”。依旧是那么空,那么大,那么寂静。地面上,我那堆可怜的“藏品”安静地堆在一角,因为今天取出了那片马齿苋叶子和饼子渣,显得更加寒酸稀疏。
一切似乎都和之前一样。
不,等等。
我的意念在空间中“游走”,仔细观察着。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空间的大小没有变化,依旧是十平米左右。但是……感觉上,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死寂”了。空气中(如果虚空也有“空气”的话)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活性”?就像密封了很久的房间,忽然开了一条细不可察的缝隙,有了一丝极淡的、流动的气息。
而且,地面的灰色材质,似乎也……不那么“均匀”了?在远离我那堆“藏品”的另一个角落,那片灰色地面,颜色似乎比别处稍微……深了一点点?质地也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不那么“硬”了,带了一点极其微妙的……“润”感?
是我的错觉吗?因为今天精神消耗过度产生的幻觉?
我集中全部注意力,用意念仔细“触摸”那片颜色略深的区域。
一种非常模糊、非常微弱的反馈传来。不是触觉,更像是一种……感知。那片区域,似乎……可以“容纳”某些东西?不仅仅是像其他地方一样作为“货架”存放物品,而是……可以“嵌入”?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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