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的镜墙反射着顶灯冷白的光,江寻扶着把杆,一次又一次地抬起左腿。
每一次抬高,膝盖后方那道旧伤,便像烧红的铁丝般勒进肌肉深处。
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在地板上砸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停。”
陆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肩线笔直地抵着门框,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江寻今天的训练数据。
江寻没回头,只是将腿抬得更高了些,脚尖绷成一道锐利的直线。
“我说停。”
平板被搁在墙边的长凳上。
陆凛走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排练室里异常清晰。
江寻能看见镜中逐渐逼近的身影——
黑色的训练服,紧抿的唇线,还有那双总是过分清醒的眼睛。
“还差最后三组。”
江寻开口,声音因喘息而断断续续,“我能做完。”
陆凛已经站到他身后,距离近得能看见江寻后颈渗出的细密汗珠。
“你膝盖的受力数据,已经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四十。”
他伸手,掌心直接按在江寻大腿后侧,那里肌肉正不受控制地痉挛。
“这就是你能做完的状态?”
“放手。”
江寻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
“训练结束。”
陆凛松开手,但身体依然挡在他和镜子之间。
“去冰敷,然后让医生——”
“陆凛。”
江寻转过身,额头几乎撞上对方的肩膀。
他仰起脸,那双惯常在舞台上流光溢彩的眼睛,此刻烧着一层薄怒,“你不能永远这样。”
陆凛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不能永远替我决定什么该做、什么该停,什么时间该结束,什么人该见。”
江寻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不是你任务清单上需要保护的目标,也不是需要监控的设备。
我是个人,是个知道自己极限在哪儿的舞者。”
“你知道极限?”
陆凛终于开口,语调平得像冻结的湖面。
“那你告诉我,刚才那个抬腿动作,膝盖的准确疼痛指数是多少?
韧带的疲劳程度在哪个等级?
继续跳下去,是会在明天早上肿起来,还是当场撕裂?”
江寻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你不知道。”陆凛替他说完。
“因为你只会硬撑。
就像三个月前那次,明明脚踝已经肿到穿不进鞋,还要完成整场彩排,最后在台上摔倒,缝了七针。”
“那不一样——”
“一样。”
陆凛打断他,伸手从口袋里抽出手机。
“我已经联系了周医生,他半小时后到。
另外,明天会有技术人员来安装一套新的监测系统,六个高清摄像头,覆盖所有训练区域,实时同步生理数据到我的终端。”
江寻愣在原地,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监测……系统?”
“体温、心率、肌肉张力、关节受力分布。”
陆凛划动着手机屏幕,调出一份设计图。
“数据异常超过设定值,系统会自动报警。
如果你继续无视警报,我会远程锁定这间排练室的所有设备。”
“你疯了吗?”
江寻的声音猛地拔高,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声。
“你要在我工作的地方装监控?
二十四小时盯着我?
陆凛,我是你的伴侣,不是你监管的囚犯!”
“伴侣不会把自己往残废的边缘推。”
陆凛收起手机,抬起眼看他。
“如果你不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那就由我来负责。”
“你没有这个权利!”
“我有。”
陆凛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堵墙压下来。
“根据我们签署的协议,我有义务确保你在协议期间的健康与安全。
如果这意味着,需要在合理范围内实施监护措施,那么法律和协议都站在我这边。”
江寻往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在把杆底座上。
排练室的光线太亮了,亮得他几乎看不清陆凛的脸,只看见那身黑色训练服,像一道斩不开的影子。
“合理范围?”
他笑出声,那笑声干涩得刺耳。
“陆凛,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合理范围?
是每天的训练报告必须抄送给你?
是每次外出要提前报备行程?
还是现在——连我在这间屋子里转几圈、流多少汗、哪里疼哪里累,都要变成你屏幕上的曲线图?”
陆凛沉默了几秒。
“如果你按时休息,听从医嘱,不隐瞒伤情。”
他说,“这些措施都不会启动。”
“所以这还是我的错了?”
江寻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掌心湿漉漉的。
“因为我‘不听话’,所以需要被关在笼子里,装上传感器,像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
“江寻。”
陆凛叫他的名字,那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我不想和你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