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连绵的风雪终于暂歇,京城被厚厚的银装覆盖,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然而,这表面的洁白与祥和,却无法掩盖底下涌动的暗流。
柳轻衣依旧昏迷不醒,宫中医术最高的太医前来诊视后,也只是摇头,开了几副温补调理的方子,对那“相思引”之毒束手无策。太医院院使私下对沈默坦言,此毒诡谲,非中原已知之物,恐是海外传入的奇毒,若无独门解药,回天乏术。
沈默对此并未多言,只是谢过太医,将那些温补的药材也一并收起。他知道,希望不能寄托在太医院身上。
腊月二十八,宫中按例举行年宴,宴请宗室勋贵、文武重臣。这是一场彰显天家恩典、维系君臣关系的盛大仪式,也是一张无形却等级森严的权力餐桌。
沈默作为新任的暗卫指挥使,且刚立下东南战功,自然在受邀之列。
夜幕降临,皇宫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太和殿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宗室亲王、公主、国公、侯爷,以及各部院大臣,依品级落座,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沈默的位置在武官席次的中段,并不起眼。他穿着一品武官的朝服,神色平静,默默地品尝着案上的御酒佳肴,对周围的喧闹仿佛充耳不闻。但他的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猎鹰,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
寿安公主坐在宗室女眷的首席,紧挨着皇后。她穿着一身庄重的诰命服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符合她身份地位的、雍容而略显疏离的微笑,与皇后低声交谈着,偶尔抬眼看向殿中歌舞,目光平静,看不出丝毫异常。
然而,沈默却敏锐地注意到,寿安公主身后侍立的那位老嬷嬷——正是去过济世堂的李嬷嬷!她的眼神不像其他宫人那般低顺,反而时不时地、极其隐晦地扫视着殿内众人,尤其是在几位手握实权的宗室亲王和武将身上停留片刻。
她在观察什么?或者说,她在替她的主子观察什么?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一些宗室子弟和年轻官员开始互相敬酒,场面更加活跃。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走到司礼监太监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司礼监太监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正常,快步走到御座旁,向正在欣赏歌舞的楚渊禀报。
楚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微微颔首。
司礼监太监直起身,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有旨,宣瑞王府长史,殿外回话!”
瑞王府长史?已经贬为庶人、赐死的瑞王,其王府早已被查抄,长史为何会在此时被宣召?
殿内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寿安公主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自然,但那一瞬间的僵硬,并未逃过沈默的眼睛。
很快,一名穿着低级官员服饰、面色惶恐的中年男子被带了上来,跪在殿中。
“奴婢瑞王府前长史周明,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明,”楚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听闻,瑞王生前,曾交予你保管一些……书信物件?”
周明身体一颤,伏地道:“回……回陛下,确……确有此事。但王爷……不,是罪人楚骁吩咐,那些东西需在他……他百年之后,方可呈送陛下。奴婢……奴婢一直不敢擅动。”
“哦?”楚渊挑了挑眉,“是何等重要的东西,需要如此谨慎?如今楚骁已伏法,你还不将其呈上?”
“奴婢……奴婢遵旨!”周明似乎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的小包,双手高举过头,“此乃罪人楚骁交由奴婢保管的……与……与一些朝臣往来的密信!其中……其中或许涉及……涉及……”
他吞吞吐吐,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扫向了文官席列中的某几位大臣,那几位大臣顿时脸色发白,汗如雨下。
殿内一片哗然!瑞王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这是要临死还拉几个垫背的?!
楚渊的脸色沉了下来:“呈上来!”
一名太监立刻上前,接过那油布包,检查无误后,恭敬地呈到御前。
楚渊拆开油布包,里面是几封书信。他快速浏览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帝的雷霆之怒。
然而,楚渊看完之后,却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将信随手丢在御案上,目光冰冷地扫过那几位面如土色的大臣,最后,却落在了……沈默身上!
“沈爱卿。”楚渊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臣在。”沈默出列,躬身。
“这些信中提到,”楚渊缓缓道,“瑞王曾意图拉拢于你,许以重利,却被你严词拒绝。可有此事?”
沈默心中微动。信中有提到这个?这倒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他坦然道:“回陛下,确有此事。罪人楚骁曾多次派人接触臣,许以高官厚禄,欲让臣为其耳目。但臣深受皇恩,岂能做此不忠不义之事?皆已严词回绝,并已将此事记录在案,呈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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