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三天里,听竹苑风平浪静。光禄寺少卿周珉的案子按部就班地进行,似乎只是一起普通的贪腐案。李纲来过一次,与沈默下了盘棋,闲聊几句朝中无关痛痒的琐事,只字未提“墨”字组织,也未提及寿安公主。
沈默一如既往地平静,按时服药,散步,看书。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表象下隐藏的暗流有多么汹涌。他在等,等墨痕的反应,等义庄之约。
子时将近,夜色如墨,城北废弃的义庄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丛中,残破的门窗如同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这片死寂之地。寒风穿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沈默提前半个时辰抵达,他没有进入义庄内部,而是潜伏在庄外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中,收敛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需要确认,来的是否只有墨痕的人,是否有埋伏。
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只有风声和虫鸣。子时正刻,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义庄门口,身形瘦高,并未蒙面,正是那位墨先生!
他竟然亲自来了!
沈默心中凛然,这说明“凝霜墨”与寿安公主府的消息,确实击中了墨痕的要害。
墨先生独自一人,负手站在义庄门口,似乎并不在意沈默是否在附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沈默又观察了片刻,确认周围再无他人,这才从枯草丛中缓缓走出。
“墨先生果然守信。”沈默在距离墨先生三丈外站定。
墨先生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幽光,落在沈默身上:“沈指挥使约见的方式,很是别致。‘凝霜墨’……你知道多少?”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核心。
沈默同样直接:“不多,但足够致命。寿安公主府近期频繁使用‘松烟阁’特制的‘凝霜墨’,此墨气味特殊,沾染衣物,经浣衣局浆洗仍可辨识。墨先生,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墨先生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浣衣局……呵呵,没想到,百密一疏,竟会败在这等微末之处。沈默,你确实总能给人‘惊喜’。”
他承认了!虽然语气平静,但这话无异于承认了寿安公主与墨痕组织的密切关联!
“如此说来,寿安公主,便是墨痕在宫内的倚仗?或者说……她本就是墨痕之人?”沈默逼问。
墨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散出此消息,约我前来,意欲何为?以此要挟组织?”
“要挟?”沈默摇头,“我是来寻求合作的,更深入的合作。”
“哦?”
“此前,我为组织除掉赵元明,稳住周珉一案,算是纳了投名状。但所得,不过是一些边缘名单和缓释解药。”沈默语气渐冷,“墨先生,若想马儿跑,岂能不喂草?我想知道的,是墨痕真正的目标,是组织的全貌!而非一直被蒙在鼓里,充当一把不知指向何处的刀!”
他展现出强烈的野心和被压抑的不满:“如今,我既已知晓寿安公主与组织的关系,我们便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难道还不值得更多的信任吗?”
墨先生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这番话的真伪和价值。夜风吹动他灰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沈默,你可知,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墨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不知全局,死得更快,更毫无价值。”沈默毫不退缩,“楚渊疑心深重,我若不能展现出远超赵元明之流的能力和价值,迟早会被他再次舍弃。届时,对组织而言,我不过是一颗失败的棋子。但若我能知晓内情,里应外合,所能发挥的作用,岂是现在可比?”
他再次强调自己的利用价值,并将知晓机密与完成任务直接挂钩。
墨先生沉默了。义庄周围只剩下风声。
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组织的目标,从来不是区区朝堂权柄,亦非颠覆楚氏江山那般简单。”
他的声音低沉而缥缈,仿佛来自很远的过去:“我们要的,是涤荡这污浊的世道,重塑乾坤秩序。楚渊刚愎自用,朝廷腐朽不堪,边关将士浴血,内地百姓流离……这楚国,早已从根子上烂透了!唯有彻底摧毁,方能在一片废墟之上,建立新的国度!”
沈默心中巨震!他猜到墨痕所图甚大,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疯狂!这已不是简单的谋逆,而是要以天下为棋盘,亿万生灵为赌注,行改天换地之事!
“如何摧毁?如何重建?”沈默强压震惊,追问道。
“时机将至。”墨先生语气中带着一种狂热的笃定,“北疆黑狼部新主继位,野心勃勃;东南倭寇‘八岐众’与西夷勾结,蠢蠢欲动;朝中,有寿安公主与我等里应外合;江湖,风雨楼虽灭,但‘影楼’根基犹在,且我们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只待一个契机,便可让这看似稳固的帝国,烽烟四起,分崩离析!”
他看向沈默,眼中幽光闪烁:“届时,我们需要一把能直插帝国心脏的利刃。沈默,你,可愿成为这把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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