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哲,没有姓。
在遇到薇姐他们之前,我的世界只有两种触感:金属的凉,和让金属转动的热。
父母遗弃我的那天,雨大得能砸疼人。旧外套被洗得发脆,雨水渗进去,贴在皮肤上像冰一样寒冷。
我蹲在孤儿院的台阶上,攥着口袋里半块硬糖 ,糖纸被手汗浸得发皱,甜意早被冷风刮跑了。
他们走得很快,不,是跑得很快。仿佛生怕我会追上来,脚步声混着雨声,一路没回头。
我没哭,也没追,只是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融进巷口的雾里,直到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后来院长嬷嬷说,我昏迷时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糖,牙咬得死紧。
高烧退了,我却再也没说过话。他们都以为我是哑巴,只有我知道,我怕一开口,就又会有人,像扔坏零件似的把我丢掉。
到了孤儿院以后,我经常一个人躲在孤儿院的杂物间里拆别人捐来的旧电器,那里是我的天堂。
五岁那年,我拆开一只铝壳闹钟,铜制齿轮在掌心转了半圈,边缘磨得指腹发痒。
那一刻我忽然懂了:这些金属玩意儿不会骗你,不会突然转身离开。
断了的弹簧能用电烙铁接好,错位的指针能对着刻度归位,只要你够用心。
十岁那年,一对穿皮鞋的夫妻把我领走。
他们说喜欢 “安静又聪明” 的孩子,家里的小院种着月季,阳光落在地板上像碎玻璃。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在夜里拆他们家的旧收音机,天亮前再悄悄装回去。
直到有天,我听见他们跟院长说:“我们要的是正常孩子,不是一个只会拆东西的怪胎。”
我缩在楼梯间的阴影里,手指抠着墙缝里的灰。灰簌簌往下掉,像我没敢掉的眼泪。
我又回到了孤儿院。
十二岁的冬天,我遇见了陈师傅。
他是隔壁汽修厂的老板,军大衣上的油污亮得反光,手上的茧子比我摸过的任何齿轮都厚。
那天他来修孤儿院的暖气,看见我蹲在墙角拆旧摩托车化油器,突然蹲下来 —— 军大衣的毛领蹭到我冻红的耳朵,他掌心碰了碰化油器,声音比暖气还暖:“小子,油针歪了两度,钳子能调不?”
我接过钳子,指尖刚碰到金属,就知道该拧多少。三两下归位,陈师傅眼睛亮了,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是橘子色的:“跟我学修车吧,管吃管住,还教你真本事。”
汽修厂的阁楼有张小铁床,陈师傅从不让我干重活。
他先教我认游标卡尺,指针对齐时,他说:“阿哲你看,机器最实在,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准头。” 我能在半小时内修好别人半天搞不定的发动机,能凭引擎声听出是活塞还是轴承的问题。
陈师傅总跟来修车的人炫耀,拍着我的肩:“我这徒弟,天生吃这碗饭的。”
他会把热包子揣在怀里,等我拆完零件递过来,还是温的;我熬夜画电路图,他会把军大衣披在我身上,衣摆带着机油和烟草的味道。
有天晚上,我盯着他手上的茧子,突然想说话。磕磕绊绊的,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师… 傅… 我… 能… 一直… 跟着你吗?”
陈师傅愣了两秒,然后笑出了声,拍得我肩膀发疼:“臭小子,老子还他妈以为你真的是个哑巴!”
我也跟着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了,就像那年孤儿院的大雨,只是,泪是热的。
师傅对我很好,我们经常打打闹闹,互相取笑,我心里决定要为一辈子单身的师傅养老送终。
我以为这就是一辈子了,直到末世来临。
汽修厂偏僻,丧尸少,我们靠着囤积的米和罐头度日。
我忙着改装皮卡,加固车身,陈师傅总在旁边递扳手:“多留手保命的机关,末世里,人比机器狠。”
那天下午,我正调试发动机,外面突然传来喊叫。
陈师傅冲进来,脸色惨白:“快锁门!是掠夺者!” 我们刚把铁门焊死,就听见砍刀砸门的声响,混着狞笑:“把吃的和零件交出来,不然烧了厂子!”
陈师傅把我推进仓库,手按在我肩上:“你躲好,我去谈。”
我拉着他的衣角,他却掰开我的手,指腹蹭过我手背的薄茧:“听话,你得活下去。”
仓库里的铁皮门不隔音。我听见争吵声,然后是闷响,再然后,死一般的静。
我冲出去时,陈师傅躺在地上,胸口插着把砍刀,军大衣上的血像融化的铁锈,漫得满地都是。五个男人在翻物资,其中一个踢了踢他的身体:“老东西,还敢反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指尖抖得握不住东西。
转身冲回工具间,我想起陈师傅说的 “保命机关”—— 仓库里有桶汽油,门口的起重机控制杆藏着暗扣。我推倒汽油桶,油顺着地面流到门口,像黑色的蛇。
第一个人跨出门时,我猛地拉控制杆。
起重机的挂钩带着铁链砸下来,闷响里混着惨叫。剩下的人慌了,踩在汽油上滑倒,像摔在冰面上。我抓起扳手冲上去,脑子里只有陈师傅倒在地上的样子,只有他说的 “你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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