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十七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陈东把最后一份文件存进加密硬盘,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他没起身,只是往后靠了靠,闭眼三分钟,又睁开。
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未保存号码。没有接,也没有动。
两分钟后,他按下开机键,调出系统界面。监听记录更新了一条:政法委秘书办外线通话内容关键词——“陈东作风问题需重点关注”。
他看完,合上笔记本。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三声轻响。不是敲门那种干脆利落的声音,而是指尖贴着木板慢慢叩击的节奏,一下,停顿,再一下,又停顿,最后第三下稍微重了些。
陈东抬头看了眼门。
他站起身,走过去开门。
祁同伟站在外面,夹克皱巴巴的,领口歪斜,手里抱着一个旧皮包,边角磨得发白,扣子有点松。他看见陈东,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陈东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门,反锁。
屋里只有台灯亮着。祁同伟坐在沙发上,皮包放在膝盖上,双手压着包带,指节泛白。他低着头,呼吸有点沉。
“你还没走?”他终于开口,声音哑。
“等一个人。”陈东坐回办公椅,没多解释。
祁同伟抬起头,眼睛红,“你觉得……我还能回头吗?”
陈东看着他,“你想回头?”
“我不知道。”祁同伟摇头,“昨天高书记找我谈话,说现在风声紧,让我别乱动。他还提到你,说有人举报你办案越界,程序有问题。”
他顿了顿,“我说我不清楚。他说,‘同伟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陈东没接话。
祁同伟抬手揉了揉眉心,“十年前我在边境抓毒贩,子弹打穿大腿,爬了八里山路才被战友找到。那时候我以为,只要肯拼命,就能守住这身警服。”
他苦笑了一下,“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陈东依旧安静。
“赵瑞龙上周派人去了我老家。”祁同伟低声说,“给我妈送了两万块钱,说是‘扶贫慰问金’。我妈不识字,差点收了。是我弟拦下来的。”
他盯着地面,“他们知道我怕什么。我不怕死,我怕家里人出事。”
陈东点头,“所以你一直不动。”
“对。”祁同伟抬眼,“但我今天看到了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赵瑞龙旗下公司近三年的报销单,里面有一笔五十万,用途写着‘公关费’,收款人是省纪委某处长的名字。这笔钱转出去第二天,你们查的一起案子就被叫停了。”
他深吸一口气,“这不是个案。我翻了他们内部账目,类似操作有七次。每一次,都正好卡在调查关键节点上。”
陈东眼神变了。
祁同伟解开皮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封皮是深褐色的,纸张发黄,边缘卷曲,像是藏了很多年。他双手递过来。
“这是‘山水集团’的原始资金流水,三年内的,包括境外转账记录、空壳公司注资路径、还有几笔通过赌场洗钱的痕迹。”
陈东接过,翻开第一页。字迹工整,数字清晰,每一笔都有时间、金额、账户编号和备注。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问。
“去年赵瑞龙让我帮他处理一批旧资料,说是销毁。我看了一眼,觉得不对劲,就偷偷留了一份。”祁同伟声音低,“我一直没敢用。我怕拿出来,他们就会对我家人下手。”
陈东合上账本,放在桌上。
“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
祁同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今天下午,我去了趟老单位档案室。我想看看自己当年的立功材料还在不在。”
他停了几秒,“材料在。但有人用红笔在旁边写了批注,写着‘此人可用,不可信’。落款没有名字,但笔迹……像高育良。”
陈东沉默。
“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祁同伟抬头,眼神有些晃,“他们从来没把我当自己人。英雄也好,厅长也罢,对我来说都是假的。我只是个能用的时候拿来用,不能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扔的棋子。”
他声音越来越稳,“我不想再错了。当年我拿命换荣誉,现在只能拿耻辱换家人活命,但我不想再错下去。”
房间里很静。
陈东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起身,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柜门,把账本放了进去。灯闪了一下,柜门自动锁死。
他回来坐下,“谢谢你,祁厅。”
“别叫我厅长了。”祁同伟摇头,“我已经不是了。”
“你是。”陈东说,“至少今晚,你还是那个愿意站出来的人。”
祁同伟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他站起身,皮包空了,但他还是紧紧抓着带子。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该查的继续查。”陈东打开电脑,重新启动系统监控界面,“账本里的信息,我会一条条核对。涉及的人,一个都不会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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