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陈东坐在车里没动。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副驾座上，系统提示音已经响过，他没再看第二眼。左手包扎好了，袖口压着纱布边缘，动作不大但能活动。他把车窗摇上，发动车子，直接开往省公安厅。
路上接到纪检组电话，说所有证据已完成初检，七名嫌疑人全部完成身份核录，押送看守所途中无异常。他只回了一句：“按流程走。”挂了电话后，车内又安静下来。
三天后，汉东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
早上八点二十分，陈东走进法院大门。灰西装整整齐齐，领带系得标准，袖扣上的“法正民安”四个字在阳光下一闪。他没和任何人说话，径直走向候审区。法庭外已有群众排队入场，还有几个记者站在栏杆外拍照，被安保人员拦住。
九点整，庭审开始。
法官林某端坐审判席中央，翻开案卷，声音平稳地宣布开庭。七名被告依次带入，手铐脚镣齐全，站在被告席上低头不语。主犯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伤，是搏斗时留下的痕迹。
公诉人起身宣读起诉书，指控七人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以及妨碍公务罪等多项罪名。每一项都有具体事实支撑，证据编号一一列出。
随后，法庭传唤首位证人——陈东。
他从旁听席前排站起，整理了一下衣领，走上证人席。右手扶着栏杆，左手自然垂落。法官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请陈述你在本案中的职务与行动经过。”
“我是省公安厅负责人，负责指挥本次抓捕行动。”他的声音不高，但清晰稳定，“行动前掌握情报显示，该团伙长期利用汽修店为掩护，从事非法通讯中继、资金洗白及武装对抗执法活动。我们依法申请了搜查令和逮捕令，并于当晚八点展开突袭。”
法官问：“行动过程中是否遇到抵抗？”
“有。他们配备了改装枪械和爆炸物，试图通过断电、烟雾弹和虚假喊话干扰执法。两名特警队员受伤，但未危及生命。”
“你本人是否参与直接作战？”
“最后阶段，犯罪头目从密室冲出，持枪袭击我所在位置。我采取必要防卫措施，在不违反执法规范的前提下将其制服。”
辩护律师这时站起来，向法官申请质询。
“陈处长，你说你们有搜查令，但突袭时间是在公众场合，且使用了无人机、机器人等设备。这是否属于过度执法？”
陈东看着对方，回答：“搜查令批准范围包括目标建筑及其附属结构。我们使用的设备仅为侦查辅助工具，未造成无关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所有操作均有录像记录，并同步上传至指挥中心备案。”
“那台被击毁的机器人，能否证明它不是攻击性武器？”
“它是民用级微型侦查装置，功能仅限摄像与热成像传输，不具备任何攻击模块。残骸已交由技术部门鉴定，报告可当庭出示。”
法官点头，示意继续。
另一名律师开口：“我的当事人声称自己只是普通工人，每月拿固定工资，对所谓‘信号中继’毫不知情。你怎么解释他收取两万元‘技术补贴’的问题？”
陈东从随身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书记员。“这是审讯期间播放的视频截图。画面中，你的当事人亲自操作高频信号发射器，并向同伙说明‘每晚十点到两点必须开机，否则京州那边会断线’。这段话有完整录音，声纹比对结果也已提交。”
律师没再追问。
法庭短暂休庭十分钟。
回来后，法官要求播放关键证据片段。大屏幕上出现一段监控画面：头目在密室内打电话，语气急促地说：“只要拖住警察五分钟，京州那边就能把钱转出去。”接着是一段音频分析图谱，显示通话对象的声音特征与境外账户操作者一致。
旁听席有人低声议论。
接下来是被告陈述环节。除主犯外，其余六人中有三人当庭认罪，供述了分工细节。一人仍坚持自己不知情，但在看到视频证据后沉默。
法官合上案卷，宣布进入合议阶段。
四十分钟后，重新开庭。
林法官站起身，宣读判决书。主犯因多项重罪合并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其余成员分别判处五年至十五年不等，全部没收违法所得。法院认定该团伙具备明确组织架构、经济来源和暴力手段，完全符合黑社会性质组织定义。
话音落下，法槌敲响。
旁听席突然响起掌声。起初是零星几下，很快连成一片。有人站起来鼓掌，也有老人抹了眼角。法警没有阻止，法官也没有制止。这场掌声持续了将近半分钟，直到书记员提醒才渐渐停下。
陈东始终站着，没有鼓掌。他看着法槌放回原位，听着人群的反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等到掌声停了，他才缓缓松开扶着证人席的手。
庭审结束。
他走出法庭大楼，外面阳光正好。天空很干净，没有云，风吹过来也不觉得热。他站在台阶上停了几秒，仰头看了一眼。
然后走下台阶，穿过人群，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公务车。
司机已经下车开门，等他上车。他坐进后排，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车窗缓缓升起，映出他模糊的侧脸。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积分增加了。
数字跳到了一个新的值。这笔钱来自法院查封的一笔境外资产，金额不小。他没去想能换什么，只是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放在腿上。
车子启动，驶离法院。
车内很安静。他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金属边缘有点硌手。
他知道这一仗打完了。
但不是最后一仗。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前方红灯亮起。司机踩下刹车，车身稳稳停下。
陈东睁开眼，看向窗外。
街边一家小餐馆刚开门，老板正在门口摆桌椅。一个穿校服的女孩骑车路过，车筐里放着一本书。她骑得不快，风吹起了她的发尾。
绿灯亮了。
车子重新启动，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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