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的外拍计划终于确定,第一站选在了京郊一处海拔较高、光污染相对较轻的山村。出发前夜,付资若在整理设备时,忽然收到一条徐沐安的消息:
那边海拔高,昼夜温差大。带件厚外套。 付资若看着这条没头没脑、甚至有点突兀的关心(?),愣住了。她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是徐沐安发的没错。 这…是关心吧?绝对是吧! 她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脸上有点发烫。她捧着手机,斟酌了半天,回复: 知道啦!谢谢徐大师关心![可爱] 这次,徐沐安再也没有回复。 但付资若的心情却变得格外好,哼着歌往背包里塞进了一件厚厚的冲锋衣。虽然他那语气硬得像石头,但这份笨拙的提醒,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觉得…嗯,有点甜。
徐沐安发出那条消息后,就有点后悔。他觉得这完全是多余的话,付资若那种精力过剩的人怎么可能照顾不好自己?他烦躁地放下手机,试图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实验数据上,但思绪却有些飘忽。他想起那次付资若在实验室外等他,冻得鼻尖发红的样子;想起她总是咋咋呼呼、仿佛永远不知道累的身影…他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停止这些无用的联想。
苏诺和瑞丞的项目都遇到了需要攻坚的难点。两人决定周末去郊区的国家天文台兴隆观测站待两天,一方面是换个环境寻找灵感,另一方面也是难得地放松一下。 兴隆站海拔更高,星空条件远比清华园优越。夜晚,他们站在巨大的LAMOST望远镜基地附近,仰望着毫无遮挡的灿烂银河,都被深深震撼了。繁星如瀑,倾泻而下,仿佛伸手可及。 “每次看到这样的星空,就觉得所有的烦恼和困难都变得渺小了。”苏诺轻声感叹,依偎在瑞丞身边。 “嗯。”瑞丞揽着她的肩膀,目光沉醉于星海的壮丽,“但也正是这些渺小的我们,在试图理解这片浩瀚。” 他们聊着专业,也聊着未来,聊着如果苏诺的系外行星被确认,如果瑞丞下一步想专注的课题能顺利开展…梦想在璀璨的星空下,显得格外清晰和诱人。 后半夜,他们甚至在工作人员的允许下,通过一台小望远镜观测了苏诺那个系外行星候选体所在的天区。虽然无法直接看到行星本身,但知道镜头正对准那个遥远的世界,这种感觉无比奇妙。 “希望它能被确认。”苏诺小声说,仿佛怕惊扰了那片遥远的星空。 “会的。”瑞丞握住她的手,语气笃定。
从兴隆回来,两人都感觉充了不少电,思路也开阔了许多。苏诺重新审视她的数据,尝试了瑞丞建议的另一种整体拟合思路,那个困扰她许久的参数误差范围竟然真的缩小了!虽然还没完全解决,但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瑞丞也对自己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有了更具体的想法,他开始大量阅读文献,构思研究方案。
暑假就在这样的忙碌、间歇性的小挫折和偶尔的突破中悄然过半。北京的夏天炎热而漫长,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 一天傍晚,付资若的纪录片外拍团队顺利归来,虽然疲惫,但收获颇丰。她剪完第一版粗片,兴奋地拉着室友看,直到很晚才回宿舍。 路过物理系实验楼时,她意外地发现徐沐安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敲了敲门。 门开了,徐沐安穿着实验服,脸上带着一丝倦色,看到是她,有些意外。 “你怎么还没回去?”付资若问。 “数据处理。”徐沐安言简意赅。 “哦…我们今天拍到了超棒的星空素材!你要不要看看?”付资若举起手里的相机,热情地邀请。 徐沐安瞥了一眼相机,似乎想拒绝,但目光触及付资若兴奋发亮、带着期待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沉默地让开了门。 付资若像得到特许一样,开心地溜了进去。她迫不及待地给徐沐安看相机里的照片和视频片段:璀璨的银河、划过天际的流星、还有山区孩子们仰望星空时纯真的笑脸… 徐沐安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但当付资若讲到他们如何克服困难拍摄这些镜头时,他偶尔会极轻微地点一下头。 “你看这张,”付资若指着一张星轨照片,“我们守了大半夜才拍到的!虽然比不上你们专业设备,但我觉得好美!” 徐沐安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一道道同心圆弧线上,忽然开口:“北极星偏移了0.5个像素,赤道仪校准有轻微误差。” 付资若:“……” 她哭笑不得:“喂!徐沐安!我在跟你分享美和成就感!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 徐沐安抬眼看她,似乎不理解这为什么叫扫兴:“事实而已。” 付资若气鼓鼓地瞪着他,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生气。她甚至觉得,他这种永远冷静、永远追求精确的样子,在这种情境下,有种奇怪的反差萌。 “算了算了,对牛弹琴!”她收起相机,故作生气,“我走了!” “嗯。”徐沐安应了一声,目光却跟着她到了门口。 付资若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转过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给徐沐安:“喏,山里买的野蜂蜜,据说对嗓子好。看你天天说话那么费劲(惜字如金),润润喉!” 说完,不等徐沐安反应,她就飞快地跑掉了。 徐沐安拿着那个还带着点她体温的小盒子,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蜂蜜,又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那里或许正闪烁着付资若相机里记录下的繁星。他极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弯了一下嘴角,随即又恢复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将蜂蜜仔细地放进了抽屉里。
夏夜深沉,流萤飞舞。每个人的心绪都像这夏夜的微风,吹拂过湖面,激起层层叠叠、细微而美妙的涟漪。科研的道路依旧漫长,成长的烦恼从未停止,但那些不经意间的陪伴、笨拙的关心和共享的星光,正一点点地编织着这个夏天最动人的记忆。清华园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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