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如同熔化的金汁,无情地浇灌在西漠的每一粒沙砾上。岩柱的阴影被压缩到极限,勉强提供着一小片可怜的阴凉。热浪扭曲着远处的景物,空气干燥得仿佛能点燃。
在这片死寂的酷热中,岩缝下的温度却低得有些不正常。云舒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绝与降温的小禁制,将老枪安置在其中。她自己也盘膝坐在一旁,一边调息恢复方才治疗消耗的心神,一边时刻关注着老枪的状况。
丹药和初步的治疗稳定了他的伤势,但那股阴毒能量极为顽固,仍有少量盘踞在脏腑深处,与他的生命本源古怪地交织着,形成了一个脆弱的毒瘤。强行拔除的风险太大,云舒只能暂时用更温和的药力和自己模拟的木属性灵力将其层层包裹、压制,延缓其侵蚀速度。
更让她在意的是老枪识海中的情况。方才治疗时,她的神念曾极其谨慎地触碰过他的识海边缘,感受到的是一片混乱的迷雾,以及迷雾之下,那些冰冷、坚固、充满不祥感的“锁链”——记忆封印的痕迹。这些封印的手法,与她在黑衣人神魂中感应到的“魂锁”同源,但更加复杂、古老,带着一种长期浸染后的深重恶意。
这不是简单的记忆消除或压制,更像是一种精密的、带有目的性的“篡改”和“重构”。将真实的记忆打碎、掩埋,然后植入或诱导出符合某种需求的碎片化“事实”。
老枪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呻吟。
云舒立刻收敛心神,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脸上。她没有立刻唤醒他,只是静静等待着,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老枪的眉头紧紧蹙起,额角渗出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抵抗着什么痛苦,又像是在梦魇中挣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抓住了身下的沙土。
终于,他的眼皮挣扎着,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起初,眼神是涣散的、空洞的,充满了茫然的痛苦。过了好几息,那涣散的目光才艰难地聚焦,落在了近在咫尺的云舒脸上。
云舒没有动,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收敛了所有可能引起警惕的气息,甚至连眼神都放得格外温和。她现在是“云游”,一个游方郎中。
老枪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不是认出,而是一种本能的、对陌生接近者的警惕。他试图撑起身体,但胸腹和腿部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重新跌了回去,脸上血色尽褪。
“别动。”云舒开口,声音平稳舒缓,带着医者特有的安抚力量,“你的伤势很重,我刚为你处理过,但还需要静养。”
老枪急促地喘息着,警惕的目光在云舒脸上和她朴素的衣着上扫过,又看了看周围粗糙的岩壁和简陋的禁制光芒。他似乎花了点时间,才将眼前的环境和自身状况联系起来。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痛苦,还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深埋的茫然。
“一个路过的大夫,姓云,你可以叫我云游。”云舒简单答道,拿起旁边一个水囊,拔开塞子,递到他嘴边,“喝点水,慢一点。”
老枪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干渴压过了警惕,或许是从云舒身上确实感觉不到恶意,他微微侧头,就着云舒的手,小口啜饮了几口清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精神似乎也振作了一点。
“我……怎么了?”他问,眼神里是真实的困惑,努力回忆着,“我记得……我在跑……有人在追……很多石头……然后……疼……”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逻辑混乱,显然记忆出现了严重的断层和模糊。
“你在荒漠里受了重伤,我发现了你。”云舒斟酌着词语,“追你的人,是什么样的?”
“追我的人……”老枪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眉头再次紧锁,似乎在努力挖掘那些被掩埋的碎片,“黑色的……衣服?不,是白色的?很多管子……亮光……疼……针很疼……”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身体对某种极端痛苦残留的本能恐惧。
“管子?亮光?针?”云舒心中一凛,这描述,太像某种实验室的场景了。“是在一个房间里吗?很大的,有很多奇怪仪器和灯光的房间?”
老枪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混乱,他下意识地抬手抱住头,手指深深插入花白凌乱的头发中:“房间……对,房间!白色的墙……冷……很冷……他们……他们给我看东西……让我记……红色的……数字?符号?不记得了……头好痛!”他开始喘息加剧,额头上青筋跳动,似乎回忆本身就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好了,不想了,先休息。”云舒立刻停止追问,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股温和的、带着安抚情绪的精神力悄然渡入,平复着他激荡的识海。
老枪的颤抖渐渐平息,但眼中的混乱和痛苦并未完全散去。他松开抱着头的手,眼神空洞地望着岩缝顶部的阴影,喃喃道:“我……我是谁?他们叫我‘七号’……还是‘丙寅’?不对……我有一个名字……我好像……打过很多仗?用过那个……”他的目光瞥向被云舒放在一旁的那半截枪管,眼中闪过极其短暂的、属于狙击手的锐利光芒,但随即又被迷雾笼罩,“……工具?武器?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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