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末刻,鹰扬堡北侧一处废弃的排水暗渠闸口被无声推开。没有火把,没有马嘶,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和北荒初冬凛冽如刀的寒风。
陈泥第一个闪身而出,玄色劲装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腰间那柄“破军”刀鞘偶尔反射一抹冰冷星光。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闸口外那片延伸向无尽黑暗的荒原。身后,人影鱼贯而出。
石蛋走在陈泥侧后方。他换上了一身坚固的灰褐色皮甲,外面罩着带兜帽的粗布斗篷,遮住了那双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眼眸。他的步伐仍有些微的迟滞感,不是虚弱,而是仿佛每一步都需要思考如何落脚,如何与脚下的大地更“融洽”地接触。他背上背着一面厚重的包铁圆盾和一根短柄钉头锤,都是赵铁匠连夜为他改制的,分量不轻,但他背着却似乎并不吃力。
小铃铛紧跟石蛋身后,一身利落的深青色棉服,外面套着鹿皮坎肩,头发紧紧束起,药箱和一个小巧的百宝囊斜挎在腰间。她手中扣着几张匿息符和驱虫符,神色紧张却坚定。
再后面,是三十名沉默的陷阵营老兵。他们卸去了标志性的铁甲,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皮甲或棉甲,武器也用粗布包裹,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灰土,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经验丰富的、狼一般的幽光。领队的是个脸上有道深刻刀疤、名叫“疤脸”的老伍长,是陈泥在落鹰涧时就带的老兵,沉默寡言,却最是可靠。
这是李崇山能为他们提供的最大限度的隐秘支援。再多,就容易引起朝廷钦差或各方眼线的注意。
“检查装备,噤声。”陈泥的声音压得极低,被寒风一吹就散。
无人应答,只有轻微的金属摩擦和布匹抖动声。片刻后,一切归于沉寂。
陈泥抬头,辨认了一下黯淡的星辰方位,又取出那枚染血的黑色玉简,将其中那幅残缺地图的最后印象与脑海中的北境舆图对照。鬼哭原位于黑风峡西北方向约四百里,深入北荒腹地,是一片连蛮族都极少涉足的死寂区域。
“走。”陈泥低喝一声,率先迈步,没入荒原的黑暗之中。队伍呈松散的纵队,悄无声息地跟上,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最初的百里还算顺利。他们避开主要的河谷和丘陵,专走风蚀岩林和干涸的古河道,借着地形的掩护潜行。北荒的夜充满了各种细微的声响:风掠过石棱的尖啸,沙砾滚动的簌簌声,远处不知名夜行生物的短促嚎叫,还有脚下冻土被踩裂的轻微“咔嚓”声。
石蛋走得很慢,但很稳。他起初需要刻意去“倾听”大地,但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知开始自然浮现。他不仅能感觉到脚下土石的坚实或松软,更能模糊地“察觉”到前方数十丈内地势的细微起伏、地下浅层是否有空洞或水流(尽管大多已干涸),甚至能隐隐分辨出哪些区域残留着微弱的、混乱的能量波动——可能是古战场的遗泽,也可能是某些地底妖物的巢穴。
“左边……三十步,地下有空洞,可能是沙鼠窝或者旧的兽穴,绕开。”石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但陈泥立刻抬手示意队伍转向。果然,绕过那片区域后,疤脸用长矛试探,轻易就捅塌了一片松软的表土,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隐约有腥臊气味传出。
“石蛋兄弟,你这本事神了!”一名老兵低声赞叹。
石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没说话,继续集中精神感知。这种能力消耗的不是体力,而是一种心神,让他感到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新奇与逐渐增强的信心。
小铃铛则专注于辨认沿途的植物和土壤。她借助微弱的星光和手中一块能发出淡淡荧光的“夜明石”碎片,仔细查看。北荒植被稀疏,但能在这种恶劣环境存活的,大多有些特异之处。
“这是‘铁线蕨’,根系有毒,划破皮肤会麻痹……避开。”
“这片土颜色发暗,有腥气,可能埋过腐尸,或者有‘食腐甲虫’潜伏,快走。”
“那边岩缝里有‘寒霜苔’,是制作冻伤药的主料,可惜没时间采集……”
她的知识和细心,数次让队伍避免了无谓的麻烦和潜在的危险。
然而,随着越来越深入北荒,环境也愈发险恶。
第三天拂晓,他们在一片布满黑色碎石的戈壁边缘休息时,担任警戒的老兵突然发出急促的鸟鸣示警。众人立刻伏低身体。
只见远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一队约五十人的蛮族游骑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他们似乎是在例行巡逻,队形松散,但速度不慢。
“隐蔽!进碎石堆!”陈泥低喝。
众人迅速分散,躲入戈壁边缘嶙峋的黑色怪石缝隙中,用斗篷和随身携带的灰褐色布匹遮盖身体,屏住呼吸。
马蹄声越来越近,蛮族粗野的呼喝声清晰可闻。他们似乎并未发现异常,队伍从戈壁边缘约百步外呼啸而过。
就在众人稍稍松气时,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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