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低低地“嗯”了一声:“从我有记忆开始,我身边都会一直跟着两个所谓的‘老师’,他们会根据裴涟漪制定的规矩,记录我每天犯下的错,然后到晚上统一算。”
说到这里,裴烬又轻缓地叹气:“原本是有一个专门的惩戒老师来执行的,后来被裴涟漪发现他手下留情了,就被处理掉了。再之后,裴涟漪便亲自动手,那确实比惩戒老师下手狠多了。”
像是回想起那时候的痛楚般,裴烬的小腿肌肉小幅度紧绷了几秒,又很快放松了下去。
“什么样的规矩会让你天天犯错?”温衍盯着扔在垃圾桶里的藤条,脑海里顺着裴烬的话勾勒出模糊的想象场景,眉眼间显出几分冷厉。
裴烬垂着眼帘,细细地回想了一会:“规矩不少。不准撒娇、不准示弱、不准哭闹、不准擅自出去玩、不准在考试中拿到第一名以外的成绩……”
他的语速放慢了些,似乎在回忆中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般,从喉间闷出一声笑来:“我上小学时交的第一个朋友,不清楚我的情况,放学后拉着我从学校侧门偷偷溜出去玩,不到半个小时便被裴涟漪逮回去了。当天晚上,那个朋友整个家都从京市消失了,我也挨了一顿打,躺在床上三天没能下地。”
当时裴涟漪那一声声“是你毁了他们”仿佛又重新在脑海里回荡,裴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从那之后,他在学校便再没有朋友。
所有人像是收到了什么讯息般,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不愿意轻易靠近他。
裴烬在这时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身体朝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波澜的眸光看向温衍。
“初中的时候裴涟漪特意给我换了学校,一所由裴家投资的学校。可笑的是,我在这里遭受了三年的霸凌。”他朝温衍轻缓勾唇,“我几乎每天都在被迫跟人打架,被人变着法子戏耍,偶尔几次被群殴打输了,回去还会被裴涟漪罚。”
温衍五官渐渐绷紧。
他的眉宇拧起,嗓音都染上了阴郁的情绪:“是裴涟漪买通人干的?”
裴烬轻轻颔首:“是,所有霸凌行为都是裴涟漪授意的。初三时有人在谈论时被我偷听到了,我才知道自己初中三年都是一场笑话。那是我第一次彻底崩溃,发疯似的朝裴涟漪又哭又骂,可笑的是,裴涟漪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着,裴烬像是要寻求慰藉般,伸手探向温衍还在他腰腹上有一下没一下揉捏着的手。
温衍立即便握住了他的手。
难得泛着冷意的手指被温衍温热的掌心包裹,裴烬沉沉地舒出了一口气。
初三发疯的那一晚,简直是他的梦魇。
他崩溃的情绪和发疯的言行在裴涟漪眼里就像是一场更可笑的笑话。
裴涟漪毫无反应,甚至让人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饶有兴致地将他哭闹的行为拍摄下来。
等到他闹累了,裴涟漪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又按着那些所谓的规矩,因为他哭闹又将他打了一顿,然后摸着他的脸,又换上一副慈母的面孔,一遍又一遍告诉他——
“小烬,好孩子不能哭闹,这是你成为优秀的裴家人必须遭受的历练。”
“妈妈是爱你的,这是为了你好,小烬,你得懂事,不能让妈妈失望。”
“每一个优秀的裴家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如果连这些都承受不住,你怎么配当裴家人?以后还怎么辅助你更优秀的哥哥?”
从那之后,裴烬都没再有过情绪崩溃的时候。
无论是在裴涟漪跟前,还是在别人面前,甚至在被裴绍用枪指着脑袋和被丢到闫场沦落成奴时,他都没有崩溃过。
至少表面上没有。
脑子里乱糟糟地回荡着裴涟漪那些洗脑式的话语了,裴烬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我十二岁生日时,裴涟漪送了我一个礼物,一个成人高度带有透气孔的封闭箱,说是特意为我定制的。”他包裹在温衍掌心里的手指一点点蜷起,嗓音淡淡,“从那之后,我但凡犯了什么大错,裴涟漪就会将我塞进那个箱子里关上一天,然后,在箱子里不间断地持续播放着各种录音或视频。”
录音和视频的种类还很丰富。
专门为他定制的“规矩守则”、裴涟漪常常在他跟前洗脑的话语、因为他犯错被牵连的人挨打受罚的惨叫、唾骂…………
温衍的眉几乎要拧成麻花。
他垂眸看向裴烬,空闲的另一只手覆上他毛茸茸的脑袋,手指穿进他柔软的黑发间,轻缓地抚摸着,嗓音也跟着轻缓了些:“你一定尝试过逃离裴家,但没有成功是吗?”
裴烬又缓缓颔首:“逃了应该不下十次。裴涟漪压根没放在眼里,前几次不到半小时被人拎回去了。成年后有过几次尝试,连行动都还没开始便被身边的人告密了。最后一次,我差点成功了。”
裴烬看向温衍的眸光沉沉:“在即将离开京市时,裴涟漪亲自带人拦截了我,我被裴涟漪打断了一条腿,按在地上,亲眼看着我身边刚刚养起来的一小队人被毁得干干净净。甚至作为补偿,裴涟漪送了另外一队人给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