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那句“以保护者的身份守在你身边”的话语,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晚星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了持续扩散的涟漪。它无法立刻驱散丧母之痛的阴霾,也无法完全消弭对父亲可能涉案的恐惧,但确实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穿透了厚重的绝望迷雾,让她在无边黑暗中,抓住了一根实实在在的稻草。
接下来的几天,南山别墅依旧戒备森严,但内部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那种令人窒息的、属于囚徒与看守的尖锐对立,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微妙的共生关系所取代。
陆琛不再将她完全禁锢在卧室。她可以在保镖的“陪同”下,在别墅内有限地活动,甚至被允许在加固了防护网的阳光房里,感受片刻虚假的室外气息。她的饮食起居被照顾得无微不至,专业的产科医生定期上门检查,确保她和胎儿的状态稳定。
他依旧很忙,早出晚归,或者长时间待在书房处理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到别墅,并且,一定会在她睡前,来她的房间看一眼。
有时他只是站在门口,沉默地看她几秒,确认她无恙便离开。有时,他会走近一些,问一句“今天感觉怎么样?”或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语气算不上温柔,却褪尽了以往的冰冷。他甚至会偶尔带来一些外面买的、口味清淡的糕点,默不作声地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林晚星大多时候是沉默的。她还没有从接二连三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精神恹恹的,胃口也不好,大部分时间只是靠在窗边发呆,或者蜷在沙发上看一些无关紧要的杂志。但她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对于他笨拙的、带着试探的关心,她会极轻地点头,或者摇头。
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奇怪的默契。不过问彼此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不触及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和未解的谜团,只是在这风暴眼中,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心照不宣的平静。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陆琛书房的灯,常常亮至深夜。他动用了手中所有的力量和资源,沿着两条线全力追查:一是彻底钉死周永昌,将谋杀苏婉晴和后续一系列罪行的证据链做得铁板一块;二是追查那个神秘短信的来源,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境外势力。
周家那边,随着疤脸强的落网和U盘里铁证的曝光,墙倒众人推。周氏集团股价崩盘,合作伙伴纷纷解约,银行抽贷,检察机关正式介入调查,周永昌及其核心党羽被控制,昔日庞大的商业帝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复仇的快意,却并未在陆琛心中激起太多波澜,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空虚。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清算,还在法庭上。
让他更加在意的是第二条线。那个神秘号码如同石沉大海,再也追踪不到任何信号。而“暗影”计划监控的那个境外加密网络节点,活动也变得异常谨慎和隐蔽,像是在刻意规避侦查。对方显然不是等闲之辈,有着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让陆琛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不知道对方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又会抛出怎样一枚足以颠覆一切的炸弹。
这天下午,林晚星在女管家的陪同下,在阳光房里小坐。孕期的疲惫感袭来,她靠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母亲。这一次,母亲没有流血,只是哀伤地看着她,嘴唇无声地张合,似乎想告诉她什么,但她怎么也听不清。焦急中,她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她下意识地抚向小腹,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日益清晰的胎动,一种混杂着心酸与坚韧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孩子,是她与过去、与陆琛之间无法切割的纽带,也是支撑她在这泥沼中继续走下去的、唯一的生命力量。
她拿起旁边小几上的水杯,想喝口水压压惊。目光无意间扫过阳光房通往庭院的那扇加固玻璃门。
就在门外不远处,一棵枝叶茂密的景观树后,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反光一闪而过!
那不是保镖巡逻的路径!而且,那反光的角度……像是……望远镜或者长焦镜头的镜片反光?!
有人在外面窥视?!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晚星的脚底窜上头顶!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周家不是已经倒了吗?难道是那个发神秘短信的境外势力?他们竟然已经摸到了南山别墅外面?!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失声尖叫,但她死死咬住了嘴唇,强迫自己冷静。她不能慌,不能打草惊蛇!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水杯,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着那个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那反光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错觉。
有人,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正冷冷地窥视着这座堡垒,窥视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对一旁的女管家说道:“我有点累了,想回房间休息。”
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女管家没有察觉异常,恭敬地点头:“好的,太太。”
回到主卧,林晚星反锁了房门,背靠着门板,才敢大口喘息。她该怎么办?告诉陆琛?可他肩上的伤还没好,周家的事情也还没完全了结,现在又多了境外势力的威胁……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庭院里,保镖们依旧在例行巡逻,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但她知道,在那份平静之下,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那个窥视者,是谁?他想干什么?
而此刻,书房内的陆琛,刚刚收到“暗影”计划传回的最新加密信息。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
【目标节点出现异常活跃,信号源指向……南山区域。】
陆琛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鼠标的手指,猛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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