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蹲在老槐树下时,后颈的阴鳞还在发烫。
鬼市入口的灯笼被阴风吹得晃荡。
橙红的光晕里浮着细碎的纸钱灰。
像极了阳间程序员加班时飘在空调出风口的咖啡渣——
他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锁魂链。
停职公告贴出来的瞬间,引魂司的走廊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赵三喜抱着茶盏倚在门框上,茶沫子溅在他新换的玄色官服上也不在意,只扯着嗓子笑:卷王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我就说嘛,这冥律又不是你家写的——
赵副使。当时姜九娘的声音从档案室传来,清泠泠的像碎冰撞瓷,赵三喜的笑立刻卡在喉咙里。
林烬看见姜判发间那支银簪,尾端的流苏蔫蔫垂着,像是被抽走了什么生气。
此刻鬼市的喧哗漫过来,卖孟婆汤的老妇敲着铜碗,赌坊里传来骰子滚动的脆响。
林烬摸了摸腰间的生死簿抄本,抄本边缘被他捏得卷起毛边——王富贵那页的焦痕还在,像道疤。
锁魂链突然在袖中震颤,比昨夜更急,他抬头,正撞进一双泛着琥珀色的眼睛。
找情报?少女倚在旧书摊后,耳尖支着两簇红狐毛,正用指尖拨弄摊前的《幽冥志》。
她穿件褪色的藕荷色襦裙,裙角沾着鬼市特有的腐叶香,我这儿有阳间漏魂、阴间私改生死簿、连地仙偷溜下界的消息都有。
林烬没动。
锁魂链的震颤停了,他知道这是遇到魂魄的征兆——
阿狸的半妖身份在冥界不算秘密,但能活到现在,必然有几分手段。
情报换灵力。少女歪头,狐尾在身后晃出残影,你那支黄泉鬼火,够换三则。
林烬瞳孔微缩。
黄泉鬼火是引魂使才能调用的阴火,能烧尽执念、镇住凶魂,他前日引魂时从厉鬼手里抢来的,原打算给下趟任务备着。
王富贵的生死簿被改,是有人刻意引我入局。
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要的不是灵力,是自由魂籍。
阿狸的狐耳猛地竖起来。
她盯着林烬眼底的清明,忽然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
聪明人。
她从书堆里抽出张泛黄的纸,纸角沾着朱砂印,这是近三月假死名单,名字都被涂了,但......
她指尖划过纸背,一行淡墨小字显出来,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二字。
青蚨?林烬皱眉。
那是阳间传说中的神虫,能通阴阳,地仙常用它做引。
对,青蚨镇的陈半仙。
阿狸压低声音,那老东西在阳间装算命先生,实则用替死法偷别人阳寿——他上个月还买通了个引魂使,把该拘的魂扣下当替死鬼
林烬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刑冥子沾着黄泉水的道袍,想起赵三喜那支刻字的笔,原来这场局,从他被分到引魂班那天就开始了。
谢了。他解下腰间的鬼火囊,推到阿狸面前。
狐耳少女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又顿住:你要去青蚨镇?
那老东西布了结界,没阴力护着——
我有锁魂链。林烬站起身,锁链在袖中发出轻响,像某种无声的誓约。
鬼市的灯火被他甩在身后时,阴云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幽冥月的冷光。
林烬刚拐过忘川桥,就听见身后传来嗤笑:林卷王?
停职了还往外跑?
赵三喜带着两个见习引魂使站在桥中央,手里提着招魂幡。
他身后的小引魂使举着令牌晃了晃:奉刑教头令,停职期间不得离开冥府!
林烬的目光扫过赵三喜腰间——那里挂着支和他前日在操作室见到的同款刻字的笔。
让开。他声音很轻。
赵三喜笑出声:不让呢?他挥了挥招魂幡,阴风起,桥边的忘川水掀起黑浪。
锁魂链在林烬掌心发烫。
他突然甩动手腕,锁链如灵蛇窜出,却在触及赵三喜衣角时突然炸开——是幻象。
赵三喜的幡被的瞬间,林烬已经从他身侧掠过,锁链尾端的铜铃撞在桥栏上,发出清响。
赵三喜转身要追,却见林烬的影子在月光下分成三个,他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锁魂链的分影术,气得跺脚:算你狠!
林烬没回头。
他能感觉到锁魂链的震颤越来越强,像在指引方向。
等阴雾散尽时,一座被青苔覆盖的古庙出现在眼前,庙门挂着的青蚨观匾额已经朽了半边,门缝里渗出的阴力刺得他鼻尖发酸。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我等你很久了。
庙内的景象让林烬瞳孔骤缩。
供桌上摆着七盏长明灯,灯油是凝固的血,
七个的魂魄被红绳捆在灯柱上,他们的阳寿正顺着红绳往供桌后的老人身上涌——那老人白发白须,道袍上绣着青蚨纹,正是陈半仙。
小引魂使,你知道阳寿是多好的东西吗?
陈半仙张开手,掌心浮着团金光,我替人算卦三十年,
看够了生老病死,凭什么我就得灰飞烟灭?他指尖一弹,金光裹着红绳朝林烬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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