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的深夜,市委大院一号楼的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
省长赵达康捏着那份还带着油墨味的《临州日报》,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头版头条,黑体加粗的标题像一记记重锤——《雷霆扫黑,还民朗朗乾坤》、《“金龙商会”覆灭记》、《深挖保护伞,根治黑恶土壤》。
报道的笔锋犀利,毫不避讳地提及“个别领导干部可能涉案”,字里行间,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更让赵达康心惊的是,报道末尾特意点出,联合调查指挥部“将继续深挖细查,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啪!”赵达康将报纸重重拍在红木书桌上,震得茶杯盖叮当作响。他拿起加密电话,手指悬在按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领导,还没休息?”赵达康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苍老但依旧沉稳的声音,带着些许睡意:“达康啊,这么晚了,有事?”
“临州……动静有点大啊。”赵达康斟酌着用词,“林寒同志这次,犁庭扫穴,成果显着。只是……这后续的报道,是不是稍微……急进了些?我担心,会影响稳定大局。”
“哦?”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达康,扫黑除恶,是中央的决策部署。动了几个不法商人,抓了几个害群之马,怎么就会影响大局了?难道我们的大局,是建立在藏污纳垢之上的吗?”
语气平和,但话语里的分量,让赵达康心头一凛。
“老领导,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要讲究方式方法,注意火候。毕竟,临州是经济重镇,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是担心,某些过激的舆论,会挫伤企业家的信心,影响经济发展这个中心工作。”
“信心?”老领导的声音略微提高,“是守法企业家的信心,还是那些官商勾结、为非作歹之人的‘信心’?达康,你我都是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了,什么时候,经济发展成了掩盖问题、拒绝刮骨疗毒的挡箭牌了?”
赵达康额头微微见汗:“是,老领导批评的是。我只是从实际工作角度考虑……”
“实际工作,就是要敢于碰硬,敢于揭开盖子!”老领导打断他,“林寒同志在临州做的事情,是在为我们这个集体排毒!过程可能会痛,会流血,但这是必须经历的!这件事,上面是清楚的,也是有决心的!你好自为之。”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的忙音传来。赵达康握着话筒,僵在原地,脸色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阴晴不定。
他知道,老领导口中的“上面”,绝不仅仅是指省委。这场由林寒掀起的风暴,风向已经变了。
同一时间,北京,一处静谧的四合院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刚刚放下另一部电话。他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在夜色里摇曳的竹影。秘书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临州的赵达康,坐不住了。”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洞察。
“他打电话给‘那边’了?”秘书轻声问。
老者微微颔首:“意料之中。孙老、楚天阔的案子,牵扯太深。林寒这把刀太快,太利,已经快要碰到最硬的那块骨头了。有些人,开始害怕了。”
“我们需要表态吗?”
“不必。”老者摆摆手,目光锐利,“让子弹再飞一会儿。林寒是块试金石,正好看看,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大鱼。也要看看,我们的一些同志,在关键时刻,骨头到底硬不硬。”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不过,你适当放点风出去。就说说……我对临州近期扫黑除恶、整顿吏治的力度,是满意的。特别是对那个敢于碰硬的林寒,印象不错。”
秘书心领神会:“明白。我会把握好分寸。”
第二天上午,省委常委会会议室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赵达康省长主持会议,他面色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风暴。
“……临州近期的各项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赵达康照本宣科,语气平淡,“特别是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打掉了以金满堂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组织,大快人心,值得肯定。”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也要看到,改革发展稳定的任务依然繁重。尤其是临州,作为我省的经济引擎,保持经济平稳健康发展,营造稳定、可预期的营商环境,至关重要。任何工作的开展,都不能偏离这个中心。”
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常委,最后落在省委书记李国涛身上:“国涛书记,你看呢?”
李国涛书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没有立刻回答。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空调送风的微弱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赵达康这番话,看似强调经济,实则是在给临州的调查“降温”,是在委婉地批评林寒和联合调查指挥部“动作过大”、“影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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