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西校场,寒风似乎都凝滞了。万千目光聚焦于场中那两道对比悬殊的身影之上。常胜解下大氅后,靛蓝色的戎装更显其身姿挺拔而单薄,与对面如同铁塔巨灵神般的赵莽形成鲜明对比。无人看好这位女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荒谬的紧张感。
徐辉祖的手始终未离剑柄,眉头紧锁,他打定主意,若常胜真有性命之虞,哪怕违背她的将令,也定要出手干预。王老将军则不住摇头叹息,觉得这位年轻主将终究是意气用事,将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信押在了一场必输的赌局上。孙守备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只盼着赵莽能狠狠折辱常胜,最好能让她知难而退。
“第一项,举重!”赵莽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绝对的自信。他大步走向校场边缘那排沉重的石锁,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最大的两个上。那是用来考核力士的五百斤石担,由一根硬木连接两个巨大石锁,需双臂发力提起至胸腹,再稳稳放下方算成功。寻常壮汉能提起三百斤已是不易,这五百斤石担,军中能完好举起的,不过十指之数,而赵莽正是其中之一,且颇为轻松。
他朝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扎稳马步,气沉丹田,双臂筋肉虬结,爆喝一声:“起!”只见那沉重的石担应声离地,被他稳稳提起至腰间,停顿片刻,面不改色,随即才“轰”然放下,激起一片尘土。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显示其惊人的膂力。
“好!”
“赵校尉神力!”
他麾下的悍卒们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连其他营的士兵中也传出不少惊叹之声。赵莽得意地拍了拍手,挑衅地看向常胜,那眼神仿佛在说:“该你了,看你如何出丑!”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常胜。却见她并未走向那五百斤石担,甚至没有看那些更小的石锁,而是缓步走到了校场边缘,那里堆放着一批尚未组装的守城器械部件,其中有几根用来制造大型弩炮(如床弩)绞盘的硬木杠杆,长约一丈,粗如碗口,质地极其坚硬沉重,单根重量约在两百斤上下。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常胜俯身,并非去抱,而是用脚巧妙地一拨一挑,将其中两根硬木杠杆的一端叠放在一起,形成一个不稳定的支点。然后,她解下腰间的牛皮束甲丝绦(一种坚韧的皮质腰带),迅速而熟练地在杠杆叠放处缠绕打结,做了一个简易的固定。
接着,她走到杠杆的另一端,那里只有一根杠杆着地。她深吸一口气,并未像赵莽那样扎马运气,而是利用身体的重心,沉肩坠肘,双手握住那唯一着地的杠杆末端,猛地向下一压!
“嘿!”
一声清叱,借助杠杆原理,那叠放在一起、总重量远超五百斤的两根硬木杠杆前端竟应声翘起,被她稳稳地抬离了地面!虽然她双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脸色也更加苍白,但动作却异常稳定,将杠杆前端维持在一个惊人的高度,持续了足足三息时间,才缓缓放下。
整个过程,没有惊天动地的呼喝,没有肌肉贲张的视觉冲击,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计算和技巧的展现。
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士兵们看不懂太高深的物理,但他们看得懂结果。赵莽凭蛮力提起五百斤,而这位女将军,用一根皮绳和巧劲,撬动了至少七八百斤的重物!这……这根本不是同一个层面的较量!
赵莽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变成了错愕与难以置信。他无法理解,那纤细的手臂如何能爆发出如此……取巧的力量?
点将台上,徐辉祖按在剑柄上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不是莽夫,自然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杠杆……阿基米德……”他低声喃喃,看向常胜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发现瑰宝般的震惊。这女子,绝非仅凭勇力或皇恩,她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和对力量的独特理解!
王老将军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合上,看向常胜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此局,”常胜平息了一下微喘的呼吸,声音依旧平稳,“可算平手?”
没人能说不是。赵莽凭的是绝对力量,常胜展现的是绝妙技巧,在军事应用上,后者甚至更具价值。
赵莽脸色铁青,闷哼一声,算是默认。他心中那股必胜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第二项,弓射!”赵莽咬牙道,这是他另一项绝技。他取来自己的铁胎弓,弓力极强,需三石之力方能拉开。他指着百步之外,竖立着的一排箭靶,“就射那红心!十箭为准!”
常胜却摇了摇头:“固定靶,无非力大弓强,军中善射者众,不足为奇。”她目光扫视校场,最终落在校场边缘一棵孤零零、光秃秃的老槐树上,此时正有几只寒鸦被下方的动静惊扰,在枝头呱噪盘旋。
“射那活物,移动之靶,方见真章。”常胜指向树梢,“你我各发三箭,射杀寒鸦,中多者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