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河如同一条冻僵的灰白色巨蟒,蜿蜒匍匐在苍茫的北疆大地上。时值深冬,河道大部分区域已然封冻,只在河心处隐约可见一线未完全凝固的墨黑色水流,冒着森森寒气。河道宽约二三十丈,两岸地势在此处形成了微妙的变化:北岸相对平缓,连接着他们来时的那片荒原;而南岸,则开始出现起伏的土丘和一片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剩下光秃枝干的灌木林,地形明显变得复杂起来。
常胜率领的一千明军骑兵,如同被猎犬追逐的鹿群,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冲下了北岸的缓坡,蹄声杂沓地踏上了冰封的河面。冰层在重压下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碎裂。马匹在这种不稳定的地面上奔跑,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队形也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混乱。
“快!过河!上南岸!”常胜清叱一声,手中马鞭虚挥,率先控马冲向对岸。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速度减缓,让身后的乌尔汗产生“猎物力竭,即将被擒”的错觉,进一步刺激他冲过河来的欲望。
乌尔汗率领的两千余北元骑兵,此刻正如狂风般卷至北岸坡顶。看到明军骑兵在冰河上步履维艰、队形散乱的模样,乌尔汗那双环眼中瞬间爆发出嗜血的兴奋光芒!
“哈哈哈!他们跑不动了!天助我也!儿郎们,冲下去!碾碎他们!用他们的血,染红这片冰河!”乌尔汗挥舞着狼牙棒,发出震天的狂笑,最后一丝疑虑也被眼前的“胜机”冲散。他甚至没有下令让部队稍作整顿,观察对岸情况,便一马当先,沿着缓坡猛冲而下!
轰隆隆!
两千北元铁骑如同雪崩一般,顺着坡度加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下了北岸,狠狠踏上了饮马河的冰面!相比明军的小心谨慎,他们的冲锋更加狂野粗暴,沉重的马蹄践踏之下,冰面碎裂的声响更加密集,大片的冰碴被掀起,在晨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放箭!压制他们!”乌尔汗一边控马在光滑的冰面上艰难地维持平衡向前冲,一边厉声下令。
更多的箭矢如同瓢泼大雨,向着河中央及正在攀登南岸的明军后卫覆盖过去。几名落在最后的明军骑士惨叫着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倒在冰面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大片冰层,景象惨烈。
“不要回头!加速上岸!”常胜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和利箭破空声,心如铁石,厉声催促。必要的牺牲,是为了更大的胜利。她甚至刻意让队伍在南岸坡下出现了一丝短暂的“拥堵”,仿佛是因为惊慌失措而挤作一团。
这“致命”的诱惑,让乌尔汗彻底疯狂。
“他们完了!杀过去!”他咆哮着,催促麾下不顾一切地加速冲过冰河。北元骑兵们嚎叫着,拼命抽打着战马,在光滑而危险的冰面上奋力向前。整个冰河区域,人马攒动,杀声震天,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就在乌尔汗的先头部队即将冲上南岸,甚至能看清前面明军骑士背上靛蓝色战袄的纹路时——
异变陡生!
已经“狼狈”爬上南岸坡地的常胜,猛地勒住战马,倏然转身!她脸上再无半分“惊慌”,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静与肃杀。她举起手中惊鸿剑,剑尖在初升的朝阳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全军——转向!结阵!”
清越的命令如同金玉交鸣,穿透了混乱的战场!
随着她一声令下,原本看似溃散的明军骑兵,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动了起来!他们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和默契,在南岸这片相对狭窄的坡地前,迅速完成了转向和集结!并非杂乱无章的反冲锋,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半圆形的阵列,面朝冰河,将手中的长矛放下,锋利的矛尖组成一道死亡的荆棘丛林,对准了正蜂拥冲上河岸的北元骑兵!
与此同时,位于阵列后方的骑兵,纷纷摘下了背负的手弩或抄起了挂在马鞍旁的投矛(标枪)!
直到此刻,乌尔汗才猛然惊觉,对岸的地形是何等不利!南岸坡度虽不算陡峭,但却有效地限制了骑兵冲锋的宽度和速度!他的部队无法像在平原上那样展开庞大的冲击阵型,只能如同挤牙膏一般,一波波地从冰河冲上坡地,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明军严阵以待的枪林和即将到来的远程打击!
“不好!有诈!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撤退!快撤退!”乌尔汗头皮发麻,声嘶力竭地吼道,试图勒住还在前冲的战马。
但,已经晚了!
常胜惊鸿剑向前狠狠一挥:“放!”
“嗡——!”
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弩机扳动声和投矛破空声响起!
数百支弩箭和短矛,如同死亡的蜂群,从明军阵中腾空而起,带着凄厉的尖啸,划过短暂的弧线,对着正好冲上河岸、队形密集且速度大减的北元前锋,劈头盖脸地覆盖了下去!
这个距离,太近了!地形,太狭窄了!北元骑兵根本无从闪避!
“噗嗤!噗嗤!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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