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大捷的余波尚未平息,城内外依旧洋溢着一种振奋与劫后余生的喜悦。但在帅府深处,一场更加隐秘、不见刀光剑影的战争,已然在常胜的授意下悄然展开。目标,直指北元内部可能存在的裂痕,以及那位正惶惶北撤的败军之将——乌尔汗。
\\
帅府一间僻静的厢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着北地的寒意。常胜、徐辉祖、王老将军三人围坐,气氛不似庆功,反倒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凝重。桌上摊开的,并非舆图,而是那几名被俘北元军官的初步审讯记录。
“乌尔汗性情暴烈,刚愎自用,在军中虽凭勇武立足,但因其跋扈,与人结怨必不在少数。”徐辉祖指着记录上关于乌尔汗平日作风的描述,沉声道,“尤其是其副将伯颜帖木儿(即饮马河伏击战中那位较为谨慎的副将),多次劝阻乌尔汗冒进,皆被其斥责。饮马河之败,乌尔汗为推卸责任,很可能已对伯颜心生怨怼。”
王老将军捋须补充:“据以往情报,北元内部,扩廓帖木儿虽为雄主,然其麾下各部族首领、将领之间,亦非铁板一块,争功诿过、互相倾轧之事,时有发生。乌尔汗此番惨败,损兵折将,丢尽颜面,正是其他人落井下石、抢夺其部众地盘的大好时机。”
常胜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眸中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她需要的,不是凭空制造矛盾,而是找到那已然存在的裂隙,然后,轻轻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乌尔汗此番北归,如同丧家之犬,心中最惧者为何?”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
徐辉祖立刻答道:“自然是惧扩廓大帅降罪!损兵折将,丢失粮草,此乃大罪!”
“不错。”常胜点头,“那他最需要什么来脱罪,或至少减轻罪责?”
王老将军接口:“需有人替他分担罪责,需有理由解释败因非他之过,乃是……乃是天灾?抑或……人祸?”
“天灾难以取信,人祸……则大有可为。”常胜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若有人能证明,饮马河之败,乃因内部有人怯战畏敌,甚至……通敌卖阵?若有人能证明,昨夜粮草被焚,乃因守将玩忽职守,乃至……早已心怀异志?”
徐辉祖与王老将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亮光。将军这是要利用乌尔汗推卸责任的本能,以及北元内部的权力倾轧,来炮制一场无形的内乱!
“具体该如何行事?”徐辉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
常胜沉吟片刻,条理清晰地布置道:“其一,将俘获的两名百夫长,分开看押,待遇区分。一人,依旧按普通战俘对待;另一人,则暗中给予稍好饮食,偶尔让其‘无意中’听到看守士兵抱怨,说其同伴(指待遇差的那位)为了活命,已向我军透露了不少乌尔汗军中‘秘辛’,尤其是关于某些将领‘作战不力’、‘保存实力’的指控。”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二,安排一场‘意外’。让那名待遇稍好的百夫长,有机会‘偷听到’我军两名低级军官(需找机灵可靠之人扮演)的谈话。谈话内容要‘不经意’地提及,乌尔汗将军似乎已与我方有‘秘密接触’,暗示其兵败乃故意为之,意在清除军中异己,甚至……为日后‘反正’预留后路。同时,要‘惋惜’地提到,可惜乌尔汗将军麾下某些将领(可影射伯颜帖木儿或其亲信)冥顽不灵,坏了大计,导致昨夜袭营时遭遇顽强抵抗,未能竟全功。”
徐辉祖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这计策一环扣一环,充分利用了人性的猜疑与恐惧。那名百夫长为了活命,或者为了回去后撇清自己、甚至扳倒政敌,必然会将这些“听来”的“秘辛”牢牢记住,并想方设法带回北元。
“那……如何确保他们能将消息带回去?若将其释放,恐引人怀疑。”王老将军提出关键问题。
“不放。”常胜摇头,语气笃定,“我们要制造‘意外逃脱’的假象。过几日,待那百夫长心中疑惧和‘秘密’积攒得差不多了,便安排一次守卫‘疏忽’,让其与另外几名无关紧要的什长一同‘侥幸’逃脱。逃脱过程要显得真实,甚至可以让他们‘击伤’一两名看守。如此,他们带回的消息,才更具说服力。”
“妙啊!”王老将军忍不住击节赞叹,“如此一来,乌尔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扩廓生性多疑,听闻此等消息,岂能不对乌尔汗心生芥蒂?那伯颜帖木儿等人,为了自保和夺权,也定会趁机攻讦乌尔汗!北元军心,必乱!”
徐辉祖也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常胜的目光充满了叹服。这已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谋略,更是深谙人心、洞察权术的政治手腕。他仿佛已经看到,一颗恶毒的种子,正被常胜用无形的手,悄然种下,只待在北元内部那并不肥沃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最终长成撕裂其阵营的毒蔓。
\\
计划既定,便迅速而隐秘地执行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