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当那句“摄政王千岁”的尾音消散,一种比国丧钟声更沉重的寂静,压在了金砖之上。百官跪伏在地,光可鉴人的地面映出上百张惨无人色、各怀鬼胎的脸。
龙椅之侧,蓝慕云手持遗诏,身着玄色朝服,静静站立。他没有坐,却比坐在那张椅子上,更令人感到一种源于未知的恐惧。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像在审视一群已经关进笼中的野兽。
“平身。”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百官如蒙大赦般僵硬地站起,无人敢抬头。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这位新王的第一道王令,会是哪位倒霉鬼的抄家灭族。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但异常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臣,有本奏!”
御史大夫张承,一个须发皆白、以风骨着称的三朝元老,手持象牙笏板,从队列中走出。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脚下不是冰冷的金砖,而是他坚守一生的道义。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数位老臣,以及队列前排的一位宗室亲王,都几不可察地向前挪了半步,形成了一个无声的阵列。
“启禀摄政王,”张承的声音响彻大殿,“先帝新丧,国之大恸。王爷临朝,未告天地宗庙,于礼不合!老臣斗胆,恳请王爷以国孝为重,遵祖宗之法,守孝百日!在此期间,朝政可由内阁暂代!”
这不是试探,这是以“礼法”和“孝道”为武器,发起的正面夺权!他们赌的就是蓝慕云不敢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
“张大人所言极是!”那名宗室亲王立刻附和,“请王爷三思!”
“臣等附议!”身后十数名官员齐齐跪下。
蓝慕云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张承身上。他没有发怒,脸上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张大人,”他开口,声音平淡,“你的意思是,让京中百万嗷嗷待哺的流民,饿着肚子,陪本王一起为先帝尽孝?”
“此乃礼法!”张承义正言辞,“百姓亦当与国同悲!”
“好一个与国同悲。”蓝慕云点了点头,他转向殿侧阴影,“秦湘。”
“臣在。”秦湘捧着一卷卷宗走出,在大殿中央展开,用她那特有的、没有起伏的声调开始宣读:
“御史大夫张承,乾元三十年,收受河西道节度使贿银三万两,为其子谋得肥缺。乾元三十一年,勾结户部,侵吞南抚军司军饷八万两,致三千将士冬衣短缺,冻死六十余人……”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金额,所有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发指。
张承的脸,在秦湘的宣读声中,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烧红的炭。
“……以上罪状,证据确凿,请王爷定夺。”秦湘读完,合上卷宗。
蓝慕云缓缓走下丹陛,停在他面前。
“你让三千将士为你所谓的‘礼法’受冻,让六十忠魂为你贪墨的银两埋骨。现在,你又想让京城百姓,为你口中的‘孝道’,再饿上百日?”他俯下身,直视着张承那双惊恐的眼睛。
“你跟本王谈礼法?你也配?”
他直起身,没有下令杀人,而是下了一道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命令。
“传我王令:削去张承一切官职爵位,抄没其不法家产,充作军资。其本人,不必收监,不必处死。”
蓝慕云环视那些跪地附议的官员,声音冰冷。
“就让他,以待罪之身,去城门粥棚施粥百日。让他亲眼看看,他口中应该‘与国同悲’的百姓,是如何活着的。让他活着,让他看着,让他用自己的双手,为他犯下的罪孽,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弥补。”
这比杀了他,更狠毒。这是诛心!是让他顶着“国贼”的污名,在自己最看不起的“贱民”面前,屈辱地活下去!
“拖下去。”
张承被黑衣卫士拖走时,没有惨叫,只有绝望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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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云没有停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重塑朝堂。他罢黜了几个附议的旧臣,却又破格提拔了数位有能力却备受打压的寒门官员。这一拉一打,将旧有的权力结构,彻底捏碎。
最后,他宣布设立度支司、重组新军,将钱袋子和刀把子,牢牢地攥在了自己心腹的手中。
至此,朝堂之上,再无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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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摄政王府”西跨院,早已被数十名新军卫士围得水泄不通。
院内,正房。
叶冰裳没有坐在黑暗中。她将房间里所有能搬动的桌椅,全都堆在了门口,组成了一道简陋而可笑的障碍。她自己则手持“惊鸿”刀,在房间中央,用刀尖在地砖上,一笔一划地刻画着什么。
她在复盘一个案子。一个她曾以为天衣无缝,此刻却发现处处都是漏洞的案子。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门口。
“这就是你的反抗吗?”蓝慕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用几张破桌子,挡住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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