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归途与反思
换乘上熟悉的车辆，驶离边境，进入相对安全的邻国境内，那根自潜入工厂起就紧绷的弦终于得以稍稍松弛。然而，身体上的疲惫得以缓解，心灵上承载的沉重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在脱离了 immediate danger（即时危险）后，变得更加清晰和压抑。
抵达邻国机场，登上返回国内的航班。头等舱的座椅宽大舒适，舷窗外是浩瀚无垠的云海，阳光灿烂，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而正常。但这份正常，却与陈禹和苏瑾脑海中不断回放的、昨夜工厂内的黑暗与血腥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飞机进入平流层，自动驾驶取代了人工操作，机舱内异常安静。苏瑾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处理事务，也没有闭目养神，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浪，眼神深邃。陈禹则端坐着，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周身那比平时更加沉凝的气息，显示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阿哲通过加密频道发来了简短的安全确认信息，并告知后方已做好接机准备，随后也陷入了沉默。显然，连远在千里之外、未曾亲临现场的阿哲和小雅，也通过他们传回的信息和影像，感受到了那份来自“普罗米修斯”的、令人窒息的寒意。
机舱内，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气氛在弥漫。
苏瑾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着那些画面：改造守卫空洞而冰冷的眼神，他们悍不畏死、毫无痛觉般的攻击姿态，喉咙被击碎时那诡异的停滞，以及最后那名守卫背后凹陷、喷出异色液体的惨状……这些不是电影特效，是她亲手参与制造的、活生生的“终结”。还有那透过门缝看到的、带着车辙印和暗红污渍的不锈钢走廊，耳机里传来的、非人的咆哮与嘶鸣……
她是一名顶尖的信息专家，经历过网络世界的暗战，也直面过物理世界的危险，但如此直接、如此赤裸地接触到这种系统性的、将活人视为“实验体”和“废料”的邪恶，还是第一次。这种冲击，远超任何商业间谍或武装袭击。
“他们……究竟在创造什么？”苏瑾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打破了机舱内的沉寂，“或者说，他们在把‘人’，改造成什么？”
陈禹缓缓睁开眼，他的眼中没有迷茫，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的锐利。
“他们在试图扮演上帝，或者说……魔鬼。”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寒意，“抹除个体的意识与情感，只保留甚至强化其战斗本能和生理机能，将其打造成绝对服从、没有恐惧、没有怜悯的完美兵器。或者，是在筛选能够承载他们某种更疯狂计划的‘容器’。”
他想起了沈教授之前关于脑机接口和意识研究的推测。“暹罗生物”工厂里进行的，可能还只是最初级的肉体筛选与基础改造。那隐藏在雨林深处的核心实验室，进行的恐怕是更加触及生命本质、更加禁忌的实验。
“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陈禹继续说道，语气沉重，“‘废料转运’……那些失败的‘实验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被‘处理’掉的，恐怕不仅仅是失去价值的肉体，可能还包括那些被抹除或扭曲的、曾经属于人类的意识。”
这个推测让苏瑾感到一阵寒意。这比单纯的杀戮更加残忍，是对生命尊严最彻底的践踏。
“而且，他们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苏瑾接过话头，理性地分析着，“那些改造体的力量、速度、防御力和对指令的绝对服从，已经形成了即战力。如果这种技术被大规模应用……”
她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那将不是简单的军事优势，而是可能颠覆现有社会结构和伦理秩序的恐怖力量。一群不知疼痛、不畏死亡、绝对忠诚的超级士兵，掌握在一个毫无底线的组织手中，其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之前的策略，或许还是太过保守了。”陈禹反思道。守拙堂一直以“守拙”为核，倾向于防御和化解。但面对“普罗米修斯”这种根本性的、反人类的邪恶，仅仅防守是不够的。对方不会因为你坚守道德而停止脚步，他们只会用更强大的暴力碾碎一切阻碍。
“我们需要更主动，更坚决。”陈禹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不能再满足于破坏他们的一两次行动，保护一两个目标。必须想办法，从根本上动摇甚至摧毁他们的这个‘改造’体系。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或个人恩怨的范畴。”
苏瑾深深地看着陈禹，从他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决心，甚至更加决绝。她知道，这次经历，同样深深地触动了他。那个始终沉稳如山、讲究以柔克刚的男人，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即将出鞘利剑般的锋芒。
“回去之后，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所有情报，制定新的战略。”苏瑾说道，“沈教授的分析、我们获取的证据、以及与官方可能的更深层次合作……都需要提上日程了。”
陈禹点了点头。归途，不仅是身体的返回，更是思想和战略的转折点。他们亲眼见证了“普罗米修斯”的黑暗，也亲手触碰了其冰冷的造物。这份震撼与愤怒，将转化为更强大的动力。
飞机穿透云层，开始下降。下方，熟悉的家园轮廓逐渐清晰。但陈禹和苏瑾都知道，他们带回国的，不仅仅是成功的侦查报告和宝贵证据，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责任与挑战。与“普罗米修斯”的战争，从这一刻起，进入了新的、更加严峻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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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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