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观察者
“修罗场”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门隔绝在外，如同另一个世界。与场内的疯狂、燥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位于场地深处，一个布满冰冷电子设备的监控中心。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数十块大大小小的屏幕，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焦距，实时显示着八角笼内的血腥搏杀、观众席上的众生百态、通道内的往来人流，以及选手准备区内那些或紧张、或麻木、或癫狂的面孔。屏幕散发出的冷光，映照在设备上和操作人员的脸上，泛着一层缺乏生气的青灰色。
空气里弥漫着机器运行的低沉嗡鸣、服务器散热风扇的轻微呼啸，以及一种近乎绝对的、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冷静。这里是指挥中枢，是观察之眼，也是“普罗米修斯”筛选“产品”、收集数据的重要节点。
在监控中心最核心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制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子。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色有些苍白，缺乏血色，仿佛长期不见阳光。他的眼神透过镜片，专注地落在面前的三块主屏幕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滑动，调取着各种数据流和实时分析图表。
他代号“分析师”，没有人在意他的真名。他是“修罗场”的数据核心，负责监控每一场比赛，评估每一位拳手的“价值”和“潜力”，为“伊甸园”的选拔提供最“客观”的依据。
此刻，他面前的主屏幕上，正并列显示着两段刚刚结束的战斗录像。左边是“阎王”对阵“毒蝎”的暖场赛，右边则是另一场主赛，两名重量级拳手打得血肉横飞，最终以一方肋骨折断、昏迷不醒告终。
分析师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左边那块屏幕上。他右手边的副屏幕上，正飞速滚动着关于“阎王”（陈山）的实时生理数据、动作捕捉分析报告和能量消耗评估。
“毒蝎，综合战力评级C+，泰拳流派，肌肉密度、骨骼强度、神经反射均达到职业选手优秀水平。本场预计胜率百分之六十八。”分析师低声自语，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如同机器播报，“实际结果，失败。战斗时长，一分十七秒。有效击打，零。被有效击打，一次。判定，瞬间失去战斗力。”
他的手指轻点，将“阎王”最后那记崩拳的镜头单独提取出来，放慢到百分之一的速度，一帧一帧地分析。
画面中，那个代号“阎王”的拳手，切入时机精准得令人发指，仿佛早已预判到毒蝎高扫腿后那零点几秒的重心失衡。出拳动作简洁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多余的摆动和蓄力征兆，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机械程序。拳速在瞬间爆发，峰值速度甚至超过了仪器对“毒蝎”最高攻击速度的记录。
更让分析师注意的是，在如此迅猛的突进和爆发中，“阎王”的生理指标曲线，平稳得反常。
“心率，峰值一百一十，持续时间零点三秒，随即回落至九十。血压，轻微波动。肾上腺素水平，低于赛场平均值百分之三十。皮质醇（压力激素）水平，无明显变化。”
分析师调出“毒蝎”在同一时间段的生理数据作为对比，后者在发动高扫腿时，心率瞬间飙升至一百六十，肾上腺素激增，各项指标如同过山车般剧烈起伏。
“高效。异常高效。”分析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能量利用率，估算超过百分之九十。无效动作，接近于零。战斗风格……无法归类。”
他将“阎王”的步法轨迹和格挡动作进行三维建模，与数据库中海量的格斗流派数据进行比对。结果显示，其步法模式带有某些传统武术的影子，但更加精简、直接，完全服务于闪避和切入，没有任何表演性或仪式性的残留。格挡动作更是如此，每一次手臂的抬起、角度的调整，都精准地计算好了受力点和卸力方向，以最小的代价化解攻击。
这不像是一个野路子出身的、在东南亚黑拳场厮混的拳手能拥有的技术。那种地方培养出来的，更多的是像“毒蝎”那样，依靠残酷训练磨练出的杀人技，强调绝对的力量、硬度和忍耐力，技术粗糙而实用，但绝无这般举重若轻、精准到毫厘的控制力。
“战斗意志评估：冷静。极度冷静。”分析师看着“阎王”在整场比赛中，包括KO对手后那毫无波动的眼神和表情，在评估报告上记录，“缺乏情绪波动，缺乏对暴力的兴奋感，缺乏对胜利的炫耀欲。动机……存疑。”
他调出了“阎王”的入场记录和黑皮阿杰提供的背景资料。
“陈山，二十五岁，东南亚某混乱地区出身，孤儿，无固定师承，混迹地下拳场五年，战绩……模糊。”分析师看着那份苏瑾精心伪造、几乎天衣无缝的资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资料本身没有问题，甚至那些模糊的战绩和孤儿背景，都非常符合其身份设定。
但是，这份“完美”的背景，与赛场上展现出的这种“超规格”的冷静和控制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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