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非但没有如筱筱仙子预言的“快小了”,反而像是被激怒的巨兽,愈发狂躁地倾泻下来。先前密集的雨点此刻已连成一片片狂暴的水幕,仿佛天空破了巨大的窟窿,整片汪洋都在往下倒灌。街道上的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浑浊的泥水翻滚着漫过路牙,涌向低洼处。视线所及,白茫茫一片,几乎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只有震耳欲聋的哗啦声统治着一切。
楚风下意识地握紧了筱筱仙子的手。并非恐惧,而是这过于反常的、仿佛要吞没世界的雨势,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雨水砸在筱筱仙子撑开的护体灵光上,不再是滑落,而是如同撞击在无形屏障上的瀑布,发出沉闷持续的轰鸣,光晕表面甚至微微荡漾起涟漪——虽然依旧稳固,但这般压力显然不同寻常。
“筱筱姐姐,”楚风提高了音量,才能在这雨瀑的噪音中让自己的声音被听清,“这雨……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感觉不太对劲啊。”
筱筱仙子没有立刻回答。她停下了脚步,任由雨水在护体光晕外疯狂冲刷,清冷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穿透层层雨幕,投向城市更远处,仿佛在感应着什么。她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确实反常。”片刻后,她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雨势中……混杂了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自然气象的‘引动’之力。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被无意间扰动,或者,被刻意牵引,加剧了本就不稳的天象。”
“引动?”楚风心头一跳,“和‘黑暗秘林’有关?还是……别的什么?”他立刻想到了孔雀灵韵,想到了那些可能侵染灵韵的阴浊之气,难道它们还能影响天气?
“不确定。”筱筱仙子摇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气息很隐晦,源头不明。但如此暴雨持续,恐生变故,对城市,对简幸她们的生活,都可能造成……”
她的话音未落
异变陡生
前方街道拐角,一个地势较低、此刻已完全被浑浊积水淹没的下沉式小广场方向,骤然传来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雨幕的、非人的嘶鸣。
那声音凄厉、高亢,带着一种深海般的空灵与绝望的愤怒,瞬间压过了暴雨的咆哮。
紧接着,那片翻涌的、几乎成为一片临时湖泊的积水区中央,水面猛地炸开!浑浊的水浪冲天而起,一道修长而迅捷的身影破水而出,带起漫天水花。
那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充满力与美的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在稍高处一辆几乎被淹到车窗的轿车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金属车顶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
楚风和筱筱仙子瞳孔同时一缩。
那是一位女子。
却绝非寻常人类女子。
她有着一头海藻般浓密卷曲、湿漉漉贴在苍白肌肤上的深蓝色长发,发间隐约可见贝壳与细小珍珠的装饰。她的上半身与人类女性无异,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只穿着简陋的、由某种深色水草和鱼皮粗糙缝制的抹胸,露出纤细的脖颈、锁骨和手臂。五官精致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雕琢,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深海般的冷艳与疏离,尤其那双眼睛——是如同最幽深海沟般的墨蓝色,此刻正充满了惊惶、愤怒与……痛苦。
而她的下半身……
并非双腿。
而是一条覆盖着深蓝近黑、闪烁着珍珠光泽鳞片的巨大鱼尾!鱼尾强健有力,此刻正有些焦躁地拍打着车顶的积水和金属,鳞片在昏暗的天光和水光映照下,折射出迷离而危险的光泽。
人鱼
一条活生生的、此刻正被困在陆地城市暴雨积水中的……人鱼。
她似乎受了伤,苍白的手臂和肩膀上有几道新鲜的、正在渗出淡蓝色血液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伤。她急促地喘息着,墨蓝色的眼眸警惕又带着一丝绝望地扫视着四周被暴雨和积水包围的、陌生的钢筋混凝土森林,对不远处站立在奇异光晕中的筱筱仙子和楚风投来惊鸿一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敌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仓皇。
“人……人鱼?!”楚风失声惊呼,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虽然跟着筱筱姐姐穿梭时空见了不少世面,但活生生的西方神话生物突然出现在现代都市的暴雨里,这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筱筱仙子眼中也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但更多的是一种迅速升起的了然与警惕。“原来如此……”她低声自语,“那丝引动暴雨的异常气息……源头竟是她?不,不对,她更像是被这异常天象……从某处‘冲’上来的?”
仿佛是印证筱筱仙子的话,那人鱼女子在短暂的茫然与警惕后,似乎更加焦躁。她抬头望了望倾盆而下的暴雨,又低头看了看身下浑浊的、不断上涨的积水,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而急促的、仿佛水流与气泡混合的奇异音节,显然是在用自己的语言表达着恐惧或呼唤。她试图摆动鱼尾,想要从车顶滑入更深的水中,但车顶湿滑,加上受伤和陌生环境的影响,动作显得笨拙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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