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康雨导演的剧组后,程言商整个人的状态沉淀了许多。
经历了绍野晕倒的惊吓,以及那个如同亲身经历般的噩梦,他对失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失去,都会在第一刻流下眼泪。
泪水的落下,有时需要跨越时间。
康雨这部影片中,程言商所饰演的小镇青年。
最终的失去,并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或物。
而是他与同伴们阴差阳错,不得不永远离开的故土。
一群年轻人踏上了一去不归的远洋航程。
原本的剧本设计,情感的爆发点设定在众人乘坐的轮船缓缓驶离港口。
主角们遥望着逐渐缩小的的故乡码头时,彼此迷茫中落下了泪。
程言商之前也是按照这个逻辑去表演的,效果虽然合格。
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康雨,都觉得似乎差了点什么。
总觉得余味不足,缺乏了些悲剧的力量。
这次从医院回来后,程言商主动找到康雨,提出了一个调整建议。
“康导,我在想,他们离开的时候,或许……不应该哭。”
程言商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们此刻并不知道,这是与故土的永别。”
永远这两个字的分量,需要用一生的漂泊和最终的领悟来回答。
他继续分析着角色当时的心境,
“年轻的他们,怀揣着各种情绪离开。有激情与憧憬,也有忐忑与不安或是对未知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迷茫与担忧的复杂心绪。
他们以为这只是又一次远行,或许艰辛,但总有归期。
康雨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剧本,
“所以,这场离别之泪,不应该流在离开的码头,而应该流在……生命的终点。”
康雨头脑风暴的很快。
马上就能详细描述了那个场景:
主角在异国他乡感染了某种当时无法治愈的恶疾,奄奄一息。
当地的医院束手无策,同行的伙伴们不愿放弃。
在科学宣告无能为力后,转而求助虚无缥缈的神学。
他们找到了一位居无定所,行踪神秘的女巫。
女巫手持一根奇特的木杖,杖头缠绕着的,竟然是几近干枯的紫藤萝花。
她在主角病榻前,吟唱着无人能懂的古老咒语,跳着充满原始生命力的舞蹈。
而紫藤萝花,正是主角家乡山野间随处可见,承载了他无数童年记忆的象征。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程言商被康雨的描述带到了那个场景,最后进行了一点补充,
“伴随着记忆中故乡的童谣,春娃娃,爱涂鸦,紫藤萝瀑布会开花……那滴泪,才迟然而沉重地落下。”
“我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离开意味着什么。”
是你以为还拥有无限的机会,可命运却给你永远关上了大门。
康雨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好!这个改动好!这才是真正戳心窝子的失去!”
“眼泪的价值在于其背后的认知重量,而不在于流出的时机,就这么拍吧。”
最终的呈现效果令人震撼。
程言商将主角离乡时那种混杂着憧憬,不安与茫然的青年状态。
以及在生命尽头回望故土,恍然惊觉永诀的悲恸与释然,演绎得层次分明,动人心魄。
那滴在紫藤萝干花与故乡童谣背景下滑落的泪水,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随着这个镜头的完美通过,程言商在康雨剧组的戏份全部杀青。
康雨亲自给他送上了一束鲜花,
“言商,绍野当初力荐你,除了肯定你的演技基础,更看重的是你的悟性和对角色的思考能力。”
“本来我还觉得他是不是带了点个人滤镜,现在看来,他看人确实很准。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程言商接过花,谦逊地回应,
“康导您过奖了,在您剧组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受益匪浅。以后有合适的角色,随时召唤。”
康雨爽朗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全然不见片场那个暴君模样,
“好了,别跟我客套了。这是急着要去找绍野那小子了吧?”
“他昨晚还熬夜跟我通电话,讨论结尾处理,巧了,想法跟你不谋而合,都强调那种后知后觉的悲剧感。”
程言商闻言,心下微微一动,像被羽毛轻轻搔过。
他状似随意地问,
“他……经常和您沟通这部戏吗?”
“可不是嘛,”
康雨语气自然,
“有时候我觉得你某个片段演得特别出彩,还会把样片分享给他看。他对你的进度,那可是相当上心。”
程言商默默听着,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绍野还一直分神关注着他的进展。
明明他自己也很忙。
而被程言商默默念叨的绍野,此刻正坐在轮椅上,被刘向和李远达从医院接回片场。
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敏锐地注意到旁边似乎有摄像机在对着他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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