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宋文白已经在笑了。
甚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其实宋文白无论面对谁,都带着笑意。
季临不止一次在心里琢磨,这样时时刻刻端着笑,该多累啊。
后来见得多了,又慢慢琢磨出些门道来——
宋文白是在讨生活。
他身体不好,舅舅一家对他也不好。
要是不笑,指不定哪天就被扫地出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在学校里,如果他不笑,说不定还会受同学欺负。
比起歇斯底里的愤怒,比起嚎啕大哭的悲伤,这样轻描淡写的笑,或许是宋文白最省力气的自救,
可今天不一样,季临看得真切。
宋文白眼底的笑意是实打实的。
季临语气难得正经,
“以后你想笑就笑,不想笑就别笑,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放松一点。”
宋文白愣了愣,眼底的笑意淡下去些。
他沉默了几秒,选择用玩笑话回答,
“我要是在你面前不笑,你的脸恐怕比包子还要皱了。”
季临“嗯”了一声,
“学生怕老师,也是天经地义的。”
说完,他侧身让开半步,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去我房间里吧,我给你擦擦药。”
宋文白没推辞,跟着季临走进房间。
房间不大,桌角堆着很多工厂里用的零件图纸。
“你面朝下放着吧。”
宋文白依言躺下。
季临站在床边,手指悬在宋文白的衣角上方,顿了好一会儿,
“我把你衣服掀起来了?”
宋文白侧过头,
“嗯。”
指尖触到布料的那一刻,季临突然觉得自己面上有些热。
他飞快地掀起宋文白的衣角,露出后腰的皮肤。
季临不敢多看,拿起药酒倒在掌心,双手搓了搓,直到掌心泛起热意,才小心翼翼地覆上去。
掌心接触到皮肤这一刻,宋文白下意识绷紧了身体,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
季临的动作很轻,也格外认真。
每一下按揉都恰到好处,避开了疼得厉害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季临心里还是紧张得厉害,总觉得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为了缓解这份紧绷,季临声音有些发飘地问,
“你这后背……是什么毛病?”
强直性脊柱炎在这个年代还没有确切的名称。
一般都把它和类风湿性关节炎归结到了一块。
反正解释不清楚, 宋文白闭着眼随便道,
“从小就带着的毛病,治不好的。”
季临刚才那点紧张的心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沉默着,手指慢慢把掌心的药酒再次抹开。
过了好久,季临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点执拗,又藏着些心疼,
“怎么会,肯定能治好的。”
他说着,按揉的动作又重了些。
宋文白没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忍着疼。
但是疼痛过后,后腰的酸胀感渐渐消散。
一小瓶药酒都快用完了,季临才停下动作。
轻轻把宋文白的衣角拉下来,仔细抚平上面的褶皱。
“好了,应该能舒服点。”
他拿起桌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要是宋文白这个时候看,还能看见他耳朵尖上还带着未散的红。
宋文白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果然轻松了许多。
他看着季临,
“谢谢,你这手艺怕是可以去单干了,比街上那些推拿的师傅还厉害。”
季临连忙摆手,
“哪有,我这才哪到哪呀,就是照着老中医说的瞎按。”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暗暗下定了决心。
等晚上回来,就把家里那本老中医留下的推拿书找出来好好看看。
自己能识字,不就是为了能看懂这些有用的书吗?
说不定照着书学,就能把宋文白的病治好。
收拾好东西,季临看了看窗外,
“留下来吃晚饭吧,待会咱们一块去夜校上课。”
宋文白点了点头,
“好,麻烦你了。”
季临眼睛一亮,带着宋文白往外走,
“不麻烦,走,我带你见我爸妈。”
这是宋文白第一次见到季临的父母。
季临拉着宋文白走过来,笑着喊道,
“爸,妈,这就是宋文白,教我识字的老师,是华城中学成绩最好的。”
季国平上下打量着宋文白,见他眉眼周正,气质温润。
又听说他是教儿子识字的老师,还是个高材生,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敬重。
这年头,能上个小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找工作都比别人方便。
更别提是华城最好的中学出来的学霸,那可是十里八乡都少见的人才。
几人寒暄了一下,夸宋文白一表人才。然后就坐下一起吃饭了。
张小平见季临的父母都在夸宋文白,心里难免有些妒忌。
可更多的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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