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骑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故意停车的时候弄得哐当响。
张小平以为是季临回来了,探出个头就要看热闹。
“季临,快和叔去认错——”
话头刚冒出来,他对上季川的眼神,声音卡就在嗓子里。
季川脸色沉着,眼神直直压过去,让张小平心里发虚。
见对方悻悻走开了,季川进门就看到季国平久违抽起了那大旱烟。
屋里烟味很冲,季川扫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自己父亲心里烦,但也没有一点要安慰的心思。
现在这样,早干嘛去了。
季国平抬眼看季川,像想问,又拉不下脸。
张海霞从灶间出来,见季川进门,先往门外看了一眼,没见季临。
“宋老师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人还好吗?”
季川握着母亲的手,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到重点的时候,他故意把音量提高了半截,
“宋文白父母可以说是烈士,他那舅舅还想坑害他。”
张海霞听完,瞪了眼季国平,季国平把脸别过去,烟雾从鼻子里喷出来,遮住半张脸。
季川像没看见似的,继续往下说,尤其说到“帮我找到工作,什么回报都不要”的时候,声音是格外的大。
你不是说季临和别人混不三不四吗。
结果人家不仅根正苗红,还有文化有素养。
“季临跟着宋老师学俄语,亲近一点怎么了。要我,巴不得舔上去了。”
季国平咳嗽一声,季川没给他缓的机会,
“爸,季临那小子说了,自行车还你,还有那厂里的工作,你要让给张小平,你就随便。”
季国平站起来时膝盖明显僵了一下,
“胡闹,我随口一说,他三岁小孩吗,听不出好赖。”
可季国平越急,越像心虚。
季川看着他,眼神一点没软下来。
这些年对季国平失望的,何止他弟弟一个人?
季国平要再说,季川却懒得和他爸说了,转身就往饭桌那边走,拉开凳子坐下。
季川知道妈心里也难受。
他夹了一筷子菜放母亲碗里,
“妈,季临那你不要担心。”
“跟着宋老师,他前途只有光明。我也找着工作了,以后啊,家里还有我呢。”
张海霞握着筷子的手一抖,筷尖戳进碗里的饭。
她抬头看季川,眼里那点水光没落下来,只是点了点头。
而季临这边,送走自己大哥后,他心也有些空落落的。
他从小想读书,但是家里供了哥哥,供了张小平,轮到自己供不起了。
想起那几年,桌上的油灯总是留给写作业的人。
他坐在门槛上,借着那点光看几眼旧书皮,就被父亲一句“别瞎惦记”打断。
后来他十四岁就跟在厂里当学徒。
手上磨出茧子,指甲缝里常年洗不干净,夜里回家躺下,脑子却还在转:
要是自己也读书,会不会不一样。
宋文白后面去读大学,自己又能干什么呢。
他知道宋文白那样的人,早晚要走得更远。
那画面一出来,季临就觉得自己像站在门外,手里攥着一把旧钥匙,却不知道那门是不是给他开的。
他正乱着,忽然听见屋里有声音。
宋文白见到他,就把东西递了过来。
是本《俄语入门(工农兵版)》的手抄本。
季临如获珍宝接过。
他抬头想说句“这我能看懂吗”,却先发现宋文白脸色发红。
呼吸也比平时重,季临立刻把书放到一旁,凑近看他,
“你哪里不舒服吗?”
宋文白摇摇头。
季临不信,直接手掌贴到他的额头,有点烫。
“你发烧了。”
宋文白发烧后,整个人反应都慢了一拍。
他像是把这句话在脑子里绕了一圈,过了一会才回答,
“这个病,容易发烧。”
他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又不动了,像连揉一下都嫌累。
“我去洗把脸,睡一觉就好了。”
他说完慢悠悠走出去,脚步虚,像醉了酒头重脚轻。
季临看着他那样,怕宋文白摔了。
两步追上去,拉住宋文白的手腕,
“别走了。”
季临把他往回带,像在哄人,
“你坐床边等着我。”
宋文白被他拽着走,竟也没反抗,只是顺着力道坐回床沿。
发烧让他整个人都乖了,眼睫垂着,呼吸里带着热气,唇色却淡了一点。
之前季临在厨房已经烧好了水,现在凉了一会,刚好可以用了。
他又在厨房看到估计是王照庆的酒。
玻璃瓶塞得不紧,酒味一开盖就冲出来,直往鼻子里钻。
季临没多想,直接把瓶子夹在胳肢窝,双手拎着水盆走到宋文白面前。
他把毛巾浸进水里,拧干。
然后伸手去解宋文白的扣子,宋文白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搞得季临眼神发虚,却没躲,只能紧张地把宋文白扣子解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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