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茶馆的后院,终于挂起了喜庆的红绸。经历朝堂腥风、战场血火,李逸与苏婉儿的婚事,在朱元璋“亲为主婚”的金口玉言下,终究是尘埃落定。没有十里红妆的喧闹,只有街坊邻里的淳朴道贺和周婶忙前忙后的欢喜。红烛高烧,映着窗棂上崭新的双喜剪纸,将小小的新房晕染得暖意融融。
婉儿一身大红的嫁衣,端坐床沿,烛光在她清丽的脸庞上跳跃,染上一层娇羞的嫣红。她微微垂首,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繁复的刺绣。李逸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凤冠霞帔下难得流露的小女儿情态,心中涌动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温柔。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颤,轻轻挑开了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喜帕。
四目相对。
烛光摇曳,在她清澈的眸底映出两个小小的、同样穿着喜袍的自己。没有言语,所有的惊心动魄、生死相依、情愫暗涌,都在这静谧的对视中无声流淌。
“婉儿…”李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夫君…”婉儿的声音低如蚊蚋,脸颊绯红更甚,却勇敢地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就在这温情脉脉、水到渠成的时刻——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夜空!惨白的电光瞬间透过窗纸,将屋内映得一片森然!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倾覆,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瓦片上,声势骇人!
李逸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他!雷!电!这是将他从六百年后抛入这洪武乱世的罪魁祸首!亦是…他心中深埋的、那渺茫归途的唯一可能钥匙!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他的脑海,再也无法遏制!
“等我!”李逸猛地松开婉儿的手,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转身冲入后院存放杂物的柴房!
婉儿愕然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很快,李逸拖着一根丈许长、碗口粗细、锈迹斑斑的铁杆(本是茶馆废弃的顶梁柱),踉跄着冲入后院瓢泼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身上的喜袍浇透,沉重的铁杆拖在泥水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夫君!你要做什么?!”婉儿追到门口,惊呼被雷声淹没。
李逸充耳不闻!他如同着了魔,在狂风暴雨中奋力将沉重的铁杆竖立在院子中央!铁杆顶端,被他用麻绳牢牢绑缚着一柄锋利的柴刀!他将铁杆底部狠狠插入松软的泥地,又搬来几块大石死死压住!一个简陋到极点、却又凝聚了他所有疯狂希望的“引雷针”,在电闪雷鸣中矗立起来!
他退开几步,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死死盯着那根在狂风中微微摇晃、直指墨黑苍穹的铁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回去!回到那个有空调、有网络、有父母亲朋的现代世界!这个念头在雷声的催化下,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轰咔——!!!
又一道前所未有的紫红色巨蟒撕裂天幕!狂暴的电光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铁杆顶端的柴刀!
刺目的强光瞬间爆开!将整个后院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气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扩散!
李逸只觉得一股狂暴的电流顺着脚下的泥水瞬间窜遍全身!剧痛!麻痹!灵魂仿佛被撕裂!他眼前强光爆闪,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刺目的白光褪去,耳畔依旧是震天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剧痛和麻痹感如潮水般退去。李逸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依旧是那双属于洪武李逸的手!皮肤完好!他疯狂地摸索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被雷劈中的焦痕!只有右手手腕内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他颤抖着抬起右腕,借着偶尔划过的闪电光芒看去——只见手腕内侧的皮肤上,赫然多了一道寸许长的、焦黑扭曲的闪电状灼痕!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
失败了…
不是回家的通道…
只是一个残酷的印记…
证明他曾是异世孤魂的…烙印…
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塞外的寒风更加刺骨!他双腿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混着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流,模糊了他的视线。六百年的鸿沟,终究无法跨越…
“夫君——!!!”
一声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雨幕!李逸茫然抬头。
只见苏婉儿竟赤着双脚,仅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不管不顾地冲入了狂暴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玲珑的曲线上,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无视地上的泥泞碎石,无视肆虐的狂风雷电,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着冲到李逸面前!
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进李逸冰冷的、沾满泥水的怀里!纤细的双臂死死环住他僵硬的身体,滚烫的脸颊紧贴着他冰冷的颈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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