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药味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往日庄重祥和的宫殿,此刻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中。宫娥太监垂手侍立,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凤榻上那痛苦的呻吟。
马皇后侧卧在锦被之中,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浸湿了明黄色的枕巾。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发出痛呼,但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动后背那处骇人的痈疽,引得身体剧烈颤抖。那痈疽位于肩胛下方,已有拳头大小,顶端紫黑溃烂,不断渗出黄绿腥臭的脓血,将厚厚的敷料浸透。浓烈的腐臭味混杂着名贵药材的苦涩,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数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跪在榻前,轮流诊脉,翻看患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中充满了束手无策的绝望。他们低声商议着,开出的方子无非是清热解毒、托里排脓的老一套,灌下去的药汁如同石沉大海,痈毒非但未减,溃烂之势反而愈发凶猛。
“庸医!一群废物!”朱元璋焦躁地在殿内踱步,龙袍的下摆扫过冰冷金砖,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目赤红,如同困兽,每一次目光扫过皇后痛苦的面容,都让这位铁血帝王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那压抑的怒火和深沉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寒冰,冻僵了整个坤宁宫。
“陛下息怒…”御医们伏地叩首,瑟瑟发抖。
“息怒?皇后若有不测,朕要你们统统陪葬!”朱元璋的咆哮带着血腥气,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猛地停步,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侍立殿角、同样忧心忡忡的李逸身上,“李逸!你素有机巧!皇后待你不薄!可有法子?!”
瞬间,所有目光聚焦李逸!有惊疑,有审视,更深处,是几道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窥伺——来自侍立在惠妃郭氏身后的心腹宫人。
李逸心头剧震!他知道,此刻站出来,是滔天的机遇,更是万丈深渊!他深吸一口气,排众而出,躬身道:“陛下,娘娘此痈,乃热毒壅盛,腐肉成脓。寻常汤药,药力难达病所。臣…曾于南洋野人处,见一奇法,或可一试!”
“讲!”朱元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步跨到李逸面前。
“取独头紫皮蒜,百斤捣烂,绞取其汁,澄净后得精粹蒜露。”李逸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御医们惊疑的脸,“以此蒜露,浸润洁净棉纱,覆于痈疽溃烂之处!此物性烈,可杀腐肉之毒虫(病菌),促新肌生长!”
“蒜汁敷疮?”一个老御医忍不住失声,“此…此法闻所未闻!蒜性大辛大热,岂非火上浇油?万一…”
“陛下!”一个娇柔却带着刻薄的声音陡然响起!惠妃郭氏款步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惊诧,目光却如淬毒的针,刺向李逸,“李郎中此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蒜汁腌臜之物,岂可用于凤体?况且…”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惊恐,“臣妾闻听,民间有邪术,以秽物施法,名曰‘厌胜’!李郎中此法,与那巫蛊邪术何其相似!苏夫人又精于调香弄草…莫非…?”
“巫蛊”二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死寂的坤宁宫!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看向李逸的目光充满了惊惧和怀疑!尤其当惠妃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一旁脸色煞白的苏婉儿时,那指向性再明显不过!
朱元璋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巫蛊!这是宫廷最深、最毒的禁忌!沾之即死!
“陛下明鉴!”李逸迎着那足以冻僵灵魂的目光,脊梁挺得笔直,声音斩钉截铁,“蒜露之法,乃救人之术,绝非邪祟!娘娘凤体危殆,每拖延一刻,便多一分凶险!臣愿以性命担保此法!请陛下速决!”
“性命担保?”惠妃冷笑,眼中怨毒更甚,“你的命,值几钱?抵得过娘娘凤体万金?陛下!臣妾以为,当立即拿下李逸夫妇,严查其居心叵测!搜检其府邸,定有巫蛊邪物!”
“搜!”朱元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他死死盯着李逸,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刺穿,“若搜不出邪物,朕许你施术!若搜出…”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森然的杀气已说明一切。
如狼似虎的大汉将军瞬间扑向李逸和婉儿!婉儿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却倔强地咬着唇,没有退缩。李逸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眼神沉静如渊。
搜检的侍卫很快带回一个用明黄锦缎包裹的沉重木匣。惠妃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和得逞的快意!
“陛下!邪物在此!”她亲自上前,猛地掀开锦缎,打开木匣!
殿内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匣中之物上!
然而,预想中的巫蛊人偶、符咒邪器并未出现!
匣内,赫然躺着一具造型极其古怪的器物!主体是一个黄铜打造的圆筒,两端镶嵌着晶莹剔透、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水晶圆片(玻璃)。圆筒固定在一个精雕细琢的紫檀木架上,旁边还放着几片薄如蝉翼的透明水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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