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夜,流淌着脂粉与阴谋。最大最华丽的画舫“醉仙舫”今夜灯火通明,丝竹靡靡,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胡惟庸一身紫色常服,坐于主位,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意,亲自为李逸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美酒。
“李郎中,不,靖海伯!”胡惟庸声音热络,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松江治水、北疆献策、琉球首航、靖海平倭…桩桩件件,功在社稷!老朽虽与伯爷偶有龃龉,然为国惜才之心,天地可鉴!今日薄宴,一为伯爷贺靖海之功,二为…化干戈为玉帛!还望伯爷赏脸,满饮此杯!”他举起自己面前同样斟满的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逸。
李逸端坐席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淡笑,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双鱼佩温润的边缘。婉儿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看似垂眸欣赏着案上插瓶的秋菊,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船舱每一个角落,扫过侍立胡惟庸身后那几个看似恭敬、实则气息沉凝如渊的护卫,扫过舷窗外看似平静、却偶尔泛起不自然涟漪的漆黑河面。
鸿门宴。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悬在李逸心头。刘伯温的密报、检校卫截获的暗语、乃至胡惟庸此刻眼底那掩饰不住的怨毒与急切,无不昭示着这“化干戈”背后,是淬毒的刀锋!
“胡相言重了。”李逸端起酒杯,却未饮,目光扫过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笑容意味深长,“干戈玉帛,皆在人心。酒是好酒,只是…”他微微晃动酒杯,灯光下,杯底一点极其细微的、如同金砂般的沉淀物若隐若现,“这‘金环醉’,性烈如火,饮之如吞烙铁,恐消受不起啊。” 他点破了这杯掺了金环蛇毒粉的催命酒!
胡惟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戴了面具,眼底的杀机再也无法掩饰,厉声喝道:“动手!”
轰!哗啦!
几乎在胡惟庸话音落下的同时!画舫两侧厚重的雕花木窗被猛地撞开!数条湿漉漉、如同水鬼般的身影,手持分水刺和淬毒弩箭,破窗而入!更可怕的是,画舫下方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巨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机关被启动!船身剧烈摇晃!
“水底有铁笼!”婉儿在李逸耳边疾呼!她方才敏锐捕捉到河底几处异常巨大的、毫无生气的阴影!
那些破窗而入的杀手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藏在画舫底部、以巨大铁索固定于河床的沉底铁笼!铁笼由精钢打造,栅栏粗如儿臂,一旦合拢启动,将如同巨兽之口,将整艘画舫连同里面所有人拖入冰冷的河底,永世沉埋!这是绝户计!
杀手们的刀光弩箭已到眼前!水底铁笼绞索转动的嘎吱声如同死神的磨刀!胡惟庸脸上露出狰狞的狂笑,仿佛已看到李逸夫妇葬身鱼腹!
千钧一发!
李逸猛地将面前沉重的紫檀酒案狠狠踹向破窗而入的杀手!杯盘菜肴四溅!同时厉喝:“婉儿!《将军令》!”
“是!”婉儿应声如电!素手探入袖中,竟摸出一支不过巴掌长短、通体黝黑的陶笛!她樱唇轻启,纤指翻飞如蝶!
“呜——呜——嘟嘟——嘟——!”
一声高亢、激越、带着金戈铁马杀伐之气的笛音,如同裂帛惊雷,瞬间撕裂了画舫的喧嚣与杀机!笛声穿云裂石,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透过船板,清晰地传入水下!
这正是李逸改良的《将军令》!音调更高,穿透力更强,更关键的是,其中夹杂了只有特定生物才能感知的尖锐高频音波!
笛声一起,画舫上下,所有人为之一愣!
就在这刹那的迟滞中——
“撒饵!”李逸对着舷窗外一声厉啸!
呼啦啦!
画舫两侧,数艘原本看似随意停泊、满载渔获的小舟上,十几个身着粗布衣裳、头戴斗笠的“渔娘”(正是秦淮十二钗易容)闻声而动!她们抓起船舱中早已备好的、散发着浓烈奇异腥香的暗红色粉末,奋力向画舫周围的水域抛洒!
粉末入水即溶,一股难以言喻的、对水中生物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呜——!呜——!”
秦淮河深处,陡然传来阵阵如同婴儿啼哭、又似号角长鸣的奇异声响!声音由远及近,由低沉变得高亢急促!
哗啦!哗啦!哗啦!
平静的河面如同沸腾!数十上百道灰黑色的、流线型的巨大背脊破开水面!是江豚群!它们被那特制的腥香饵料和陶笛中蕴含的奇异高频召唤彻底吸引、激怒!如同听到了冲锋号角的士兵,不顾一切地朝着饵料最密集的区域——醉仙舫底部疯狂涌来!
“砰!轰!咔嚓——!!!”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钢铁扭曲的呻吟声、木料碎裂的爆响,瞬间从画舫底部炸开!
那些巨大的、流线型的江豚头颅,如同攻城锤般,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狠狠撞在固定于河床、试图合拢上升的巨大铁笼之上!一下!两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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