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渐渐歇止,留下的是一片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林轩蜷缩在地板上,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外面世界的喧嚣与繁华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只剩下内心无边无际的荒凉。
就在这极致的孤独几乎要将他吞噬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熟悉的铃声打破了寂静——是母亲。
这两个字像带着温度,瞬间烫了他一下。他盯着屏幕,心脏揪紧,混杂着渴望与恐惧。预想中的责骂、失望的哭诉……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场景。手指悬在接听键上,颤抖着,迟迟不敢落下。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带着母亲那份不变的牵挂。
他终于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按下了接听。
“喂……妈。”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风暴,只有一阵压抑的沉默,然后是母亲极力放缓、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和小心翼翼的声音:“小轩……你,你吃饭了吗?”
就这么一句最简单、最平常的问候,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钝刀,猛地扎进了林轩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口。
“吃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撒谎,喉咙堵得厉害。
“哦……吃了就好,吃了就好。”母亲重复着,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钱……钱还够用吗?外面……要照顾好自己。要不……回家来吧?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回家?
那个曾经最温暖的避风港,此刻却成了他最不敢面对的地方。他如何能顶着这一身的污秽和巨额债务回去?如何能让年迈的父母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如何能让他们清澈的眼眸里,映出自己如此失败的身影?
母亲只字未提网上的惊涛骇浪,没有一句责备,没有一声质疑。她只是用这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关心,一遍遍确认着他是否安好。然而,这种毫无条件的、沉重的爱,比任何鞭挞都更让他痛苦不堪。他宁愿父母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也好过这样,用温柔的刀刃,凌迟着他早已负罪累累的灵魂。
“我……我没事,妈。你……你和爸也照顾好自己。”他几乎是咬着牙,才能不让声音里的颤抖泄露出去。
“你爸他……”母亲的声音更低了,带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他昨天血压又上来了,头晕,躺了一天……但他不让我告诉你,就怕你担心。他……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念叨,说‘别让孩子想不开’……”
轰——!
父亲病倒的消息,连同那句“别让孩子想不开”,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是他!都是他!他的失败,他的污名,像一场瘟疫,连他最想保护的至亲都无法幸免!强烈的自责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窒息。
“妈!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他再也无法承受,仓皇地打断母亲的话,像是逃离什么洪水猛兽,猛地掐断了通话。
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灼烧着他冰冷的脸颊。这温情的关切,是压垮他的第一根稻草。
就在这时,门铃尖锐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是房东。带着之前通知过的物业人员。
“林先生,约定的时间到了,请你立刻搬离。我们需要收回房屋。”房东面无表情,语气公事公办。
没有争辩的余地。他像一个被驱逐的罪犯,在对方监督下,简单地收拾了一个行李箱的随身物品——那几乎是他此刻全部的“财产”。
拖着行李箱,他走出了这间曾承载着他无限风光的公寓。身后,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他的过去。
天空不知何时已阴沉如墨,闷雷滚滚。他拖着箱子,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无处可去。身无分文,通讯录里空无一人,整个世界仿佛都对他关上了大门。
终于,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落,瞬间将他浇透。雨水冰冷刺骨,顺着他头发、脸颊流淌,与滚烫的泪水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行人匆忙避雨,街道迅速空旷,只有他,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知不觉,他走上了那座横跨江面的大桥。桥下车流如织,霓虹灯在密集的雨幕中扭曲成模糊的光斑,城市的繁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他扶着冰冷湿滑的栏杆,望着桥下漆黑汹涌的江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清晰了他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陈锋虚伪的表演,公司冰冷的解约函,朋友插刀的嘴脸,母亲小心翼翼的哽咽,父亲病榻上的念叨……背叛、债务、污名、社会的彻底抛弃……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光亮,都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他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狠狠冲刷着脸庞,对着电闪雷鸣、仿佛也在震怒的夜空,从灵魂深处发出了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呐喊:
‘为什么?!’
‘如果这世上真有公道!为什么兢兢业业、坚守原则的人不得好报?!为什么偷奸耍滑、虚伪卑鄙的小人能逍遥法外,名利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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