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沉重而沾满污血的闸门再次缓缓开启,将地下研究所那混合着腐臭、血腥与金属锈蚀的死亡气息与外界角斗场通道内相对“鲜活”的浑浊空气连接在一起时,映入外界守卫和少数窥视者眼帘的,是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率先被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守卫用简易担架抬出来的,是代号“毒蝎”的孙淼。
她已不复人形。
曾经玲珑有致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骼,软塌塌地瘫在担架上,只剩下神经末梢失控引起的、无规律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抽搐。那张勉强能看出原本轮廓的脸上,糊满了干涸与新渗出的暗红色血污,眼珠浑浊无光,瞳孔涣散得如同两颗碎裂的玻璃珠,倒映不出任何景象。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发出一些意义不明、夹杂着嗬嗬气流声的破碎呓语,仔细去听,似乎是“不要……不是我……眼睛……好多眼睛……”之类的词句,充满了极致恐惧后的疯癫。
昔日以诡诈、狠辣和妖媚闻名,令不少角斗者忌惮甚至栽跟头的“毒蝎”,此刻,已然彻底精神崩溃,沦为了一具仅存生理本能、意识彻底湮灭的行尸走肉。
而在她之后,相互搀扶着走出的,是林轩与陈玄。
林轩(717)的状况看起来同样凄惨。左肩的作战服被腐蚀出大洞,下面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焦黑色,隐隐还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右肩胛骨处虽然简单包扎,但依旧有幽蓝色的血渍不断渗出,将布料染成诡异的色泽。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剧毒而泛着青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栽倒在地,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着这具濒临极限的躯壳。
陈玄(089)同样狼狈,老迈的身躯依靠着林轩,气息微弱,破碎眼镜后的眼神却异常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更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凝重。
然而,与担架上那彻底废掉的孙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轩的手中,稳稳地提着那个暗银色、刻有猩红“Ω”符号的金属箱。而陈玄,虽然虚弱,神智却依旧清醒。
任务,完成了。以一种任谁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
消息,如同黑暗中滋生的瘟疫,又像是插上了无形的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在这座名为“罪骨囚笼”的角斗场每一个阴暗、肮脏、充斥着血腥与暴力的角落里飞速传播、发酵。
“听说了吗?‘毒蝎’孙淼……栽了!彻底废了!”在某个散发着馊臭味的简陋休息区,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是据说,是亲眼所见!被抬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只会抽搐和说胡话!啧啧,那模样,比死了还惨!”另一个精瘦的囚犯接口道,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显然以前在孙淼手下吃过亏。
“栽在谁手里?那个新人?717?!”惊疑不定的询问。
“就是他!林轩!不仅仅是栽了,据当时离得近、感知敏锐的人说,孙淼不是被武力正面击垮的,更像是……精神层面被彻底碾碎了!那种崩溃,做不得假!”
“精神层面……碾压?嘶……这717,到底是什么来路?上次兽笼里就够狠,这次连‘毒蝎’这种老油条都……”话语未尽,但其中的忌惮已然溢于言表。
“我远远见过他一次,那眼神……怎么说呢,不像新人的凶狠,更像是一种……看透了生死,不在乎规则,甚至能反过来审判你的冰冷!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流言在传播中不断被添油加醋,林轩与孙淼在研究所内可能发生的冲突被描绘得愈发诡秘和恐怖。尤其是孙淼那凄惨无比的精神崩溃下场,更是为林轩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面纱。正面击杀或许能赢得敬畏,但这种直接摧毁意志、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带来的,更多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当林轩在经过简单得近乎敷衍的伤口处理和毒素抑制(角斗场显然不会提供真正有效的治疗,只是确保他们不会立刻死去)后,再次行走在角斗场那昏暗、潮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通道内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变了。
那些原本如同附骨之蛆般黏在他身上,充满了贪婪、评估、挑衅,仿佛在打量一块肥肉或者一个潜在踏脚石的目光,明显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
惊疑不定的审视。如同在观察一头突然闯入领地的、未知品种的凶兽,既好奇其来历,又畏惧其獠牙。
难以言喻的忌惮。尤其是在目光触及他苍白脸上那双深不见底、偶尔掠过一丝冰冷厉色的眼眸时,不少人都会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或者微微绷紧身体,做出防御姿态。
甚至,还有一些隐藏得极深的……恐惧。那是对于未知力量,对于那种能够直接摧毁人意志的、无法理解手段的本能畏惧。
他所过之处,原本嘈杂的窃窃私语会瞬间低伏下去,那些原本肆无忌惮打量新人和弱者的老鸟们,会不自觉地收敛几分气焰。尽管依旧无人上前交谈,无人表示友善,但那无形的、弥漫在空气中的压力,却仿佛为他让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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