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场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滤过,变得沉闷而遥远。那震耳欲聋的嘶吼、兵刃碰撞的铿锵、以及鲜血喷溅时看台上爆发的狂热,在触及某个特定区域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仿佛声音本身也感受到了某种禁忌,不敢过分张扬。
这区域的中心,是林轩。
他行走在连接囚室与擂台、食堂与放风区的昏暗通道里,步履算不上快,甚至因左肩的伤势与体内纠缠的毒素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浮。陈玄通常沉默地跟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老人低垂着眼睑,破碎的镜片后目光复杂,像是一个追随在神只阴影下的古老祭司,见证着某种非人存在的崛起。
而他们所过之处,景象堪称诡异。
原本拥挤、污浊、充斥着汗臭与暴力因子的通道,会在他到来前的片刻,便产生一种微妙的“净化”。那些靠着墙壁喘息、眼神凶狠打量来往之人的囚犯,会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般,猛地绷紧身体,迅速向两侧退避。推搡、咒骂、乃至因地盘之争引发的短暂冲突,都会在他身影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无声地裂开一条通道。
没有命令,没有呵斥,甚至林轩多数时候根本未曾看向他们。
这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趋避,一种对更高层级捕食者的恐惧。
“717……他过来了!”压得极低、带着颤抖的声音在人群中传递。
“别看他的眼睛!我上次只是不小心瞟到一眼,回去做了三天噩梦!梦里全是……全是那些被我……”话语戛然而止,带着难以言说的惊悸。
“他走过的地方,连空气都他娘的是冷的!吸进去肺里都发寒!”
“怪物……他根本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某种东西!”
类似的言论,如同阴暗角落里滋生的霉菌,在角斗场底层囚徒中悄无声息地蔓延、发酵。他们无法理解林轩那诡异的能力,只能用最原始、最接近恐惧本源的词汇来定义他——“怪物”、“灾厄”、“不可名状之物”。
他的凶名,早已超越了用鲜血和胜利堆砌的范畴。一拳败暴熊,是实力的震撼;眼神溃影梭,是诡异的开端;而当众囚徒在他面前因自身业障而接连精神崩溃、状若疯魔之后,这种恐惧便彻底升华,变成了一种近乎迷信的、对未知力量的顶礼膜拜般的畏惧。
他依旧沉默寡言,面容因失血和毒素残留而显得苍白,甚至有些憔悴。但没有任何人再敢将他与“虚弱”二字联系起来。那平静外表下,仿佛蕴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翻涌着绝望与恶意的黑暗海洋。
在他周身,确实萦绕着一圈无形无质,却能被敏锐感知到的力场。那是由无数败亡者残留的恐惧、角斗场沉淀的绝望、匿名观众投射的冰冷恶意、以及他自身那日益精纯的“业火”本源,共同交织熔炼而成的心灵屏障。这屏障并非用于防御物理攻击,而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排斥”与“映照”的波动。
靠近者,心智稍弱者,会没来由地心慌意乱,仿佛内心所有阴暗的念头都被放大,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自惭形秽,不敢直视。心志尚可者,也会感到一种沉重的压抑,如同置身于粘稠的沼泽,呼吸不畅,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令人不适的源头。
他成了这罪骨囚笼中一个独特的象征,一个活着的传说,一个……行走的灾厄。
他去往食堂,原本喧闹如同野兽争食的区域,会在他踏入的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囚徒们埋头于自己那份粗糙的食物,咀嚼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过大的声响引来那无声的注视。分发食物的守卫,在将食物递给他时,动作也会比对待其他人更加迅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那并非对强者的崇拜,而是对某种超自然存在的本能敬畏。
他去往简陋的医疗点换取绷带和基础的消炎药剂,那名原本态度粗暴、以克扣药品为乐的狱医,会一言不发地将相对好一些的药品推到他面前,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器械,不敢与他对视。
就连那些负责维持秩序、通常面无表情、视囚徒如草芥的黑衣守卫,在与他擦肩而过时,那隐藏在面具或阴影下的眼神,也会多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与警惕。他们接到的命令或许是观察、是测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自身对这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产生最原始的忌惮。
林轩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默默地领取食物,默默地更换药物,默默地行走,默默地调息,试图压制体内依旧蠢蠢欲动的双毒,并尝试着以更精细的方式,去掌控那愈发如臂指使、却也愈发危险的业火之力。
他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清楚周围人看他目光的含义。但他不在乎。在这人间地狱,任何能让他活下去、并且活得更有分量的东西,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凶名也好,灾厄的象征也罢,只要能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豺狼,为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他便来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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