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林轩的生活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块:白日里,在角斗场的血腥沙场上,以业火焚罪,以战养战,用敌人的尸骨与魂灵夯实根基;日落之后,便准时出现在那片锈铁空地,在霍东山冰冷的目光与毫不留情的电缆抽打下,锤炼着那套简洁致命的军方格杀术。
汗水、淤青、以及偶尔被电缆撕裂皮肉渗出的血珠,成为了这段时光最深刻的印记。霍东山的话极少,指点往往伴随着疼痛,但每一句都直指核心,每一个纠正都让林轩对力量的认知发生着蜕变。
这一日,林轩刚刚以格杀术中的一记贴身靠打,结合业火对敌人内心破绽的引动,干净利落地将一名以防御着称的角斗士震得内脏碎裂而亡。他带着一身尚未平息的煞气与一丝对今日战斗中力量运用的新体会,来到了废弃器械区。
霍东山依旧坐在老地方,但今日,他并未立刻开始那严苛的训练。他那独眼落在林轩身上,尤其是感受到林轩周身气息中那股愈发凝练、引而不发的力量感时,微微闪烁了一下。
“停下。”他沙哑开口,阻止了林轩准备开始的例行练习。
林轩依言站定,目光带着询问看向霍东山。
霍东山缓缓站起身,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离开那个倒扣的电池。他仅存的右臂自然垂落,独眼平视林轩,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以为,力量是什么?”
他不等林轩回答,便自问自答,同时抬起了他的右臂。那手臂算不上特别粗壮,甚至因为年迈和伤痕显得有些干瘦,但当他抬起时,每一根肌肉纤维都仿佛被无形之力唤醒,勾勒出钢铁般的线条。
“非是肌肉膨胀,块垒堆砌。”他说话间,手臂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递,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轻描淡写,但就在手臂刺出的瞬间,他整个身体的脊柱如同大龙般微微一弓,肩、肘、腕关节发出一连串微不可闻却异常协调的轻微爆鸣,脚下的金属地面似乎都随之微微一沉!
“嗤!”
一股锐利如实质的劲风凭空产生,将他前方数米外空气中的一个悬浮尘埃瞬间击穿、湮灭!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将力量凝聚到极致后、骤然释放的穿透感。
“是发力之瞬,周身协调,牵一发而动全身。”霍东山收臂,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只是幻觉。“如同弓弦拉满,蓄势待发。肌肉、筋骨、气血、意念,皆需统合如一,汇于一点。”
他独眼锐利地看向林轩,仿佛能看穿他体内那暗流涌动的业火之力。
“你的‘那股力量’,”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指向性不言而喻,“狂暴,酷烈,源自罪业,焚尽万物。但正因其特性,更需如此驾驭!”
他向前一步,独眼死死锁定林轩的双眼,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撞击着林轩的心神:“若只知蛮横释放,如同孩童挥舞重锤,未伤敌,先伤己!更遑论将其威力发挥至极致。”
“你要学会,在引动它的瞬间,让周身成为其最完美的通道与放大器!让你的意志,成为驾驭这股毁灭之力的缰绳!让每一次爆发,都如同……”
霍东山再次抬手,这一次,他五指微张,并未完全握拳,只是掌心向下,对着侧方一堆废弃的金属零件,看似轻飘飘地一按。
“……雷霆迸发于乌云之内,引而不发,迫在眉睫!”
话音落下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以他掌心为中心骤然扩散!那堆金属零件并未被击飞,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表面瞬间出现了无数细密的、向内凹陷的扭曲痕迹!仿佛承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怖挤压!
没有火光,没有爆炸,只有一种纯粹的、对物质结构的暴力干涉!
霍东山收手,那堆零件依旧维持着扭曲的模样,死寂地躺在那里,诉说着刚才那一按所蕴含的、对力量精妙绝伦的控制。
“感受到吗?”霍东山看向林轩,独眼中光芒逼人,“力量的本质,在于控制,在于凝聚,在于将分散的‘力’,拧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劲’!你的火焰再强,若只是四处蔓延的山火,终究有尽时。唯有将其凝练成焚金融铁的一点真火,方能无物不焚,无坚不摧!”
林轩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霍东山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轰鸣回荡。他回想起自己运用业火时的场景,大多时候确实是凭借其本身的特性引动罪孽、焚烧灵魂,虽威力巨大,但确实少了几分这种将力量极致凝聚、精准控制的“劲”道。
霍东山今日所展示的,不仅仅是军方格杀术的发力技巧,更是一种对力量本质的深刻诠释,一种适用于任何能量形制的至高理念!
他看着霍东山那看似干瘦、却蕴含着恐怖爆发力的独臂,又感受着自己体内那沉静燃烧的业火,一种明悟渐渐在心底升起。
业火,不应只是焚烧罪孽的审判之焰。
它更可以成为……凝聚于拳锋之上,焚尽一切阻碍的……毁灭之劲!
“我明白了。”林轩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与清明。
霍东山看着他眼中那簇骤然亮起、却又被强行压制、向内凝聚的暗红火苗,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明白,还不够。”他重新坐回电池上,拿起电缆,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练到骨子里,融进本能中,才算是你的东西。”
“今日,练‘震’字诀。”
电缆破空之声,再次在这片锈铁空地上响起。
但这一次,林轩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踏步,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那萦绕在他周身的业火气息,不再仅仅是令人战栗的威压,更开始内敛,凝聚,仿佛一头逐渐学会收敛爪牙、却更加危险的洪荒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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