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依旧固执地敲打着铁皮屋顶,那连绵不绝的轰鸣声,此刻却仿佛成了背景里一片模糊的白噪音,将厂房内某种一触即发的死寂,衬托得愈发令人心悸。
百晓生提出的价码,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上,缓慢收紧。
信息。林轩以灵魂为代价,从服务器坟场中强行掠夺而来的、那些沾染着“因果素体”与“造神”禁忌气息的原始数据碎片,以及可能引动“高维干涉”的系统异动烙印。
这不仅仅是价码,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交出这些,意味着将自身最大的秘密与潜在的危险,一并拱手让人。百晓生要这些东西的目的,无人知晓,但绝对与“善意”无关。
可拒绝呢?
拒绝意味着放弃那条“绝对安全”的撤离通道,放弃那个“无懈可击”的全新身份。他们将不得不依靠霍东山那几条标注了漏洞的后路,去面对“天神基因”与赵家可能布下的、超越常规认知的天罗地网。成功率,微乎其微。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用未知的未来,去赌一个渺茫的现在。
陈玄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根未点燃的香烟,烟丝簌簌落下。他在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权衡着利弊,但面对百晓生这种层次的信息贩子和“天神基因”这种庞然大物,任何计算都显得苍白无力。
霍东山独眼中的凶光未曾减弱,但他紧握武器的手指关节,却微微泛白。他经历过太多生死,深知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个人的勇武有时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百晓生描绘的那张追捕网,让他感到了久违的、近乎窒息的压力。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林轩身上。
他站在收音机前,暗影披风下的身躯挺拔如松,又似一张拉满的强弓。脸上依旧是那片冰封的平静,唯有眼底深处,那簇金红色的火焰,在百晓生提出价码的瞬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又被他强行压制,化作更深的、更冷的幽暗。
他没有去看陈玄,也没有去看霍东山。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厂房的墙壁,穿透了滂沱的雨幕,看到了那片隐藏在数据洪流之后的、由“因果”与“观测”编织而成的巨大阴影。看到了自己那如同提线木偶般、被“系统”引导的过往。看到了服务器日志中,“样本零”、“火种”、“最终回收指令”这些冰冷的字眼。
一种明悟,如同破开冰层的利刃,骤然刺入他的脑海。
百晓生要的,是“信息”,是触及“因果”与“高维”的禁忌知识。
那么,除了这些刚刚到手、尚未完全消化、且蕴含着巨大风险的数据之外,他林轩,还有什么?
他还有什么筹码,是百晓生可能感兴趣的?是能够替代,或者至少是部分替代那禁忌信息的?
角斗场的血腥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一次次濒死,一次次挣扎,一次次从强大的对手身上,掠夺战利品,如同野兽囤积过冬的食粮……
他猛地转过身。
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暗影披风在他身后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
他没有走向陈玄,也没有走向霍东山,而是径直走向厂房角落,那个堆放着他个人物品的、毫不起眼的破旧金属箱。
箱子打开,里面没有多少私人物品,只有几件换洗的、同样陈旧的衣物。但在衣物之下,隐藏着一个以特殊合金锻造、表面有着粗糙磨砂纹路的密封匣子。
林轩蹲下身,手指在匣子侧面几个凹凸不平的节点上,以一种独特的顺序和力度,连续按下。
“咔。”
一声轻响,匣盖弹开。
没有耀眼的光芒,也没有冲天的能量波动。
匣子内部,被柔和的、自带光源的缓冲材料填充着。左边,是三枚鸽卵大小、呈现出深邃幽蓝色、内部仿佛有星云缓缓旋转的晶体——这是他从角斗场黑市和某些特殊渠道,耗费巨大代价才弄到手的、经过高度提纯和改造的能量核心,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冲击更高层次业火或者应对极端情况的最后储备。
右边,则是几件形态各异、散发着微弱但本质迥异的能量波动的物品:一小截如同黑玉般温润、却蕴含着惊人锋锐之气的指骨;一团被力场束缚着、不断扭曲变幻形态的暗影物质;几片沾染着干涸血迹、铭刻着未知符文的金属甲片……
这些,都是他在那血腥的角斗场中,从那些声名赫赫、拥有奇异力量的对手身上,在规则允许或者说监管盲区之下,私下收集、剥离下来的“战利品”。它们或许残破,或许蕴含着原主的怨念与诅咒,但无一例外,都承载着某种独特的、强大的力量本质或规则碎片。
这些,是他用命换来的,是他准备用来研究、吸收,以期变得更强的……最后的底牌与资源。
现在……
林轩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个密封匣子整个拿起,转身,一步步走回到那台兀自散发着微弱电磁波动的收音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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