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
直播画面前,有人喃喃自语。
这不是第一个说出这两个字的人,却是在此刻最懂这两个字分量的人。他面前的屏幕上,弹幕凝固了似的稀疏,往常那些喧嚣的嘲讽、恶意的调侃、轻浮的戏谑,全都不见了。整个虚拟空间,只剩下一片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
角斗场中央的那个人,缓慢地抬起手臂,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
血是暗红色的,在聚光灯下泛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冷光。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就像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破碎的战甲勉强挂在身上,左肩的护肩完全碎裂,露出下面狰狞翻卷的伤口——那不是刚才受的伤,而是旧伤,是数月前某场死斗留下的印记,一直没有完全愈合,此刻重新崩裂开来。
但他站得笔直。
角斗场四周,是十万个疯狂呐喊的座位。然而此刻,那些座位上的人,无论是押注他输的赌徒,还是纯粹来看血腥表演的看客,甚至是那些等着看他被撕碎的仇家,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狂徒……”
又有人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荡开层层看不见的涟漪。
这个曾被视为最大嘲讽、最恶毒诅咒的名号,在这一刻,有了截然不同的重量。
一、寂静的重量
角斗场顶部的全息计时器,猩红的数字无声跳动。
距离本轮死斗结束,还有四十七秒。
按照“深渊角斗场”的铁律,只要撑过这四十七秒,即使场中只剩一人还能呼吸,比赛也会强行终止,进入医疗程序。这四十七秒,是生与死的界限,是希望与绝望之间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
而在这屏障之前,站着三个人。
不,准确说,是三个还能勉强保持人形的杀戮机器。他们的战甲破损程度不亚于中央那个被称作“狂徒”的男人,气息同样粗重混乱,眼神中的疯狂却更加炽烈。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猎手在最后围剿时刻的默契。
杀了“狂徒”,平分他名下累计的巨额赏金。这是他们今夜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四十六秒。”左侧那个手持双刃曲刀、代号“蝮蛇”的杀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够用了。”
“他的左腿筋腱已经断了。”“铁壁”的声音沉闷如鼓,他体型最为魁梧,手中的塔盾边缘沾满了血和碎肉,那是之前几个对手留下的。“右肩胛骨裂了三处,脏器出血……强弩之末。”
最后那个一直沉默,代号“幽影”的女人,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细剑。剑尖指向“狂徒”的咽喉,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她没有说话,但她的姿态说明了一切——这是必杀的一击。
直播画面的镜头,此刻给了“狂徒”一个特写。
满脸的血污掩盖了他的容貌,只有那双眼睛,透过凌乱沾血的发丝,清晰地呈现给每一个观看者。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濒死的恐惧,没有疯狂的杀意,甚至没有对那四十六秒倒计时的急切期盼。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走过炼狱、看过最深黑暗之后,对一切痛苦和毁灭都漠然接纳的平静。
就是这种平静,让所有观看者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为什么不退?”直播间里,终于有一条弹幕飘过,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是的,他为什么不退?身后三丈,就是角斗场边缘的能量护罩。按照规则,只要背靠护罩,就能获得暂时的单向防御,虽然会消耗积分,但那是绝境中争取时间的标准战术。任何一个还有求生本能的人,都会那么做。
可他就站在那里,站在场中央最开阔、最不利的地带,面向三个方向逼来的杀手,一步未退。
“狂徒……”那个最先喃喃自语的人,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屏幕,声音发涩:“他不是在等那四十七秒结束。”
“他是在等他们过来。”
二、名号的血色记忆
“狂徒”这个名号,第一次被扣在那个年轻人头上,是三年前,在“铁与血”公会的大厅里。
那时他还不是角斗士,只是一个刚刚通过基础测评、怀揣着可笑梦想的预备学员。他有着不错的神经反应速度,对古武流派的招式有过人的记忆力,教官的评价是“可造之材,但心性未定”。
改变一切的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背叛。
与他同期进入公会、被他视为唯一兄弟的“林啸”,在一次团队资源争夺战中,将本该由他服用的基因稳定剂调换成了高剂量的神经兴奋剂。目的很简单:让他当众失控,暴露出“基因不稳”的缺陷,从而失去核心培养资格,空出的资源份额,自然落到林啸手中。
药剂在体内爆发的痛苦,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每一根神经。他在训练场上翻滚、嘶吼,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围观的同僚们退得远远的,眼神里有惊恐,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而林啸,那个他曾经共享食物、并肩对抗过欺辱的兄弟,就站在人群最前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和“难以置信”,对赶来的教官说:“我早就劝过他,不要急功近利去碰那些黑市的药剂……他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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