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朝会散得比往时晚些。
慕云歌捧着皇帝新赐的“仁和医妃”金印,指腹摩挲着印纽上盘绕的云纹,耳中还回响着皇帝那声“医妃掌太医院,协理天下医政”的诏令。
她望着丹墀下跪了满地的文武,忽然想起昨日在密室里写下的那封绝笔信——此刻正静静躺在摄政王府主院的檀木案上,信里“此去江湖”四个字被墨晕浸得有些模糊。
雨是从申时开始下的。
慕云歌裹着青黛递来的油布斗篷,看着丫头将最后一坛灵泉埋进乱葬岗的老槐树下。
腐尸的气味混着雨水漫上来,她摸了摸腰间的毒囊,里面装着能让尸体在三刻内膨胀溃烂的“腐骨散”。
这是她用系统空间里的现代药剂调配的,足够以假乱真。
“小姐,时辰到了。”青黛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手里攥着火折子,“奴婢在东边林子里备了马车,等烟起就……”
“去躲远些。”慕云歌打断她,指尖抚过颈间的半枚虎符,声音冷得像淬了霜,“若我三炷香没回来,按计划行事——别忘了,咱们玩的是‘死局翻盘’,不是殉葬。”
青黛咬着唇退下时,雨丝已经浸透了她的麻裙。
这姑娘从小跟在她身边,知道自家小姐嘴上狠、心却软,可今夜那眼神——分明是把温柔都烧成了灰。
慕云歌蹲下身,指甲扣进湿滑的坟土,指节泛白——这是她穿越三个月来,第一次觉得手心发颤。
她想起昨夜在药坊,凤玄凌倚着门框看她整理药柜,说:“歌儿,等太子的事了了,我们去江南看桃花。”
她当时头也没抬,只冷笑一句:“你当我是来谈情说爱的?我要的是权柄落地,不是春日赏花。”
可现在想来,那句话说得太狠,像是故意扎他一刀才痛快。
“哗啦”一声惊雷炸响。
慕云歌猛地抬头,后颈传来刺骨凉意——那是淬了冰的剑锋吗?
不,是凤玄凌的指尖。
他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赤脚踩在泥水里,月白朝服浸透了雨,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发梢滴着水,沾在苍白的脸上,眼里的血丝比她在太医院见过的最严重的热毒症还要骇人。
“你说走就走?”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手里攥着件半旧的靛蓝斗篷——是她初到慈恩庵时穿的那件,“上次在庵里,你说要我还四表哥的命,我还了;你说要太子党的脑袋,我也砍了。
现在你告诉我……”他喉结滚动,嗓音低得几乎撕裂,“你要走?”
慕云歌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凸起的墓碑。
她摸到毒囊的丝绦,指尖却在发抖:“棋下完了,戏也唱完了。我不走,难道等你哪天清醒了,嫌我太狠太毒,亲手把我关进天牢?”
她说这话时嘴角竟扬起一丝讥笑,仿佛早已预演过千百遍离场的台词,可偏偏忘了告诉自己——演员动了情,剧本就作废了。
他忽然笑了,笑声撞在雨幕里,惊飞了几只寒鸦。
雨水顺着他下颌流进领口,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伤疤——从左肩斜贯到右腹,像条张牙舞爪的蜈蚣。
“你看清楚,这伤是怎么来的?”他咬破食指,血珠混着雨水滴在伤疤上,“那年北境战事,我替副将挡了匈奴人的狼牙箭。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我突然听见个声音说,‘你会遇见能救你的人’。”
慕云歌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系统第一次觉醒时,那道机械音里混着的、若有若无的呜咽。
“是我用十年阳寿换的。”凤玄凌逼近两步,雨水顺着他眉骨砸进她眼睛,“我跪在佛前求了七七四十九天,求来生能遇见个能解我身上‘蚀骨散’的人。
所以系统选了你,所以你必须留下!”
“你疯了!”慕云歌甩出手帕里的迷烟,却被他早有准备地抓住手腕。
两人摔进泥坑里,他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怒极反笑:“你倒是算无遗策?可我不是你命格里的祭品,我是活生生的人!”
他扣住她的后颈,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你可以恨我骗你,可以骂我疯魔,但你休想离开!”
他从怀里摸出块羊脂玉佩,上面刻着“共掌山河”四个小字,正是皇帝今早密赐的。
“父皇说,我若撑不过今年,可择一人代掌摄政印。
我以为是责任……”他将玉佩塞进她掌心,指尖颤抖却不肯松开,“原来是你。”
慕云歌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初遇那日。
他裹着绣金大氅坐在床榻上,咳得整幅锦被都染了血,却还能冷笑说:“冲喜的女人也配抬头看本王?”
那时她以为他是块捂不化的冰,却不知这冰底下,早埋了把烧了十年的火——而她,就是那根引信。
“我不是你的续命药。”她低吼着推他胸口,却被他攥住手腕按进泥里,“我是慕云歌,是现代来的慕云歌!不是什么狗屁天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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