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的涟漪还未散尽,谢刃的玄色披风已扫过济世堂的朱漆门槛。
他腰间的玄铁剑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惊得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喊:“有刺客!有刺客!”
慕云歌正往安神谷的育苗盆里滴灵泉,指尖微顿。
她没回头,只盯着陶盆里刚冒出的两片新芽:“黑甲卫统领当街撞门,是嫌上个月的廷杖没挨够?”
谢刃单膝跪地,玄甲与青石板相碰,溅起细碎的火星。
他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令牌,边缘还沾着草屑:“末将抗命了。”
青黛刚端着药盏进来,闻言手一抖,药汁泼在案角的《防惑指南》上,晕开一片深褐。
慕云歌这才转身,目光落在那半块令牌上——是黑甲卫暗桩的联络信物,刻着“玄”字的那半已被利刃劈断。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谢刃颈侧新添的刀伤:“谁动的手?”
“暗桩说,曼陀罗种子的源头在……”谢刃喉结滚动,“在镇北王府。”
药炉的蒸汽“噗”地冲开盖子,白雾里,慕云歌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想起萧振威昨日密信里的话:“曼陀罗喜阴,后山那片野地的土,掺着北境的沙。”镇北王正是北境驻军统帅,与凤玄凌的摄政王旧部有旧怨。
“起来。”慕云歌伸手拽他胳膊,谢刃却纹丝不动。
他抬头时,眼底泛着血丝:“末将本该直接呈报陛下,可……”他指向窗外,“方才经过西市,有个穿红棉袄的小丫头举着糖葫芦喊‘女医圣救命’,她腕上也有那种胎记。”
慕云歌的手指突然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少女颤抖着描述的“雾里的姐姐”——那些被当作祭品的女孩,腕间的胎记根本不是神谕,而是镇北王暗中用某种药物种下的标记。
“去把青禾叫进来。”她对青黛说完,又转向谢刃,“抗命的事,我替你担着。但从现在起,你每查一条线索,都要先保自己的命。”她扯下腰间的玉牌,塞进谢刃手里,“这是药圣令,持此牌可调动方圆百里的济世堂医员。”
谢刃捏着玉牌的手发颤。
他跟着凤玄凌十年,见过太多“忠义”二字被踩进泥里,可此刻握在掌心的玉牌,带着慕云歌体温的余温,竟比玄铁更沉。
“主子!”青禾掀帘而入,怀里抱着个裹满粗布的木盒,“祠堂旧账都誊抄了,最后一页有镇北王府的暗印!”
慕云歌接过木盒,指尖划过账本边缘的焦痕——有人试图烧毁证据,却被黑甲卫及时截下。
她翻开最后一页,果然在“贞元三年春”的记录旁,看到个极小的“镇”字压纹。
“把这些账本送进宫。”她将木盒递给青黛,“告诉陛下,镇北王用‘神谕’控制村民,既敛了香火钱,又能把反抗者打成‘冲撞神灵’。”她顿了顿,“再附张纸条,说我要去北境。”
“不行!”谢刃猛地站起,玄甲发出哗啦声响,“北境苦寒,镇北王的暗桩遍布,您——”
“我是去种安神谷的。”慕云歌打断他,指腹摩挲着育苗盆里的新芽,“等这些苗子长到三寸高,我要让北境的百姓喝上不带毒的汤。”她抬头时,眼尾微微上挑,“再说了,你家陛下要是知道我要往北跑,怕是要把整个御林军都塞进马车里。”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凤玄凌掀帘的动作太急,龙袍下摆被门环勾住,差点踉跄。
他盯着慕云歌案头的育苗盆,又扫过谢刃腰间的药圣令,喉结动了动:“听说你要往北境?”
慕云歌歪头看他:“陛下消息倒灵。”
“朕的飞鸽比你快。”凤玄凌走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龙涎香裹着药香扑面而来,“萧振威的信刚到,说北境的雪已经下了三寸。”他低头吻她发顶,声音闷在发间,“歌儿怕冷,去年在寒潭救我,手冻得像冰块。”
慕云歌被他圈得太紧,却没挣扎。
她望着他眼下的青黑,知道他又熬夜批折子了:“我不去北境,那镇北王的毒根怎么拔?”
“朕派萧振威去。”凤玄凌捏着她的耳垂轻轻揉,“大表哥的乌骓马能踏碎北境的雪,他的箭能戳穿镇北王的胆。”他突然抬眼,目光如刀,“至于你——”他拽着她往内室走,“跟朕回御书房,把昨夜没批完的《疗心所章程》写完。”
青黛和谢刃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退到门外。
谢刃望着凤玄凌环着慕云歌的背影,突然想起前日在萤川村,那个被村民撕碎的“圣女牌位”下,刻着一行小字:“神不救我,医圣救我。”
而此刻,御书房的烛火正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慕云歌伏在案上写章程,凤玄凌替她磨墨,偶尔抬头看她被烛火映得发亮的眼尾,喉结便不自觉地滚动。
“歌儿。”他突然开口,“等镇北王的案子结了,我们去江南看春杏好不好?你说过想在杏林里支药炉。”
慕云歌笔尖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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