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凄厉的尖叫声还在回荡,尚书府的大门已被砸得砰砰作响。
严嵩的长子严子华跪在摄政王府的偏厅里,额头早已磕得血肉模糊。
他身旁放着两口沉甸甸的箱子,盖子敞开,里面不是金银,而是整整齐齐的田契、地契,甚至是严家私藏的兵符。
“求王妃开恩!”严子华声音嘶哑,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家父确实糊涂,但他罪不至死啊!只要您开口,让‘悯’救他一命,严家上下愿为王妃做牛做马!这一半身家,全是您的!”
慕云歌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茶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做买卖?”她轻轻吹开浮沫,语气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你搞错了一件事。”
她放下茶盏,瓷器磕碰桌面的脆响让严子华浑身一颤。
“它不是我也养的狗,我也不是它的舌头。”慕云歌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中年男人,眼神清冷,“它救谁,杀谁,全凭它自己乐意。我不指挥它,也没资格指挥它。”
严子华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他不信。在他眼里,这世上没有买不通的关系,只有不够高的价码。
当晚,严子华做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
他披头散发,赤着脚一步一叩首,跪到了钟台裂缝前。
他命人搬来家中所有的锦衣玉帛、古玩字画,堆成一座小山,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色。
“悯娘娘!求您看在严某一片孝心的份上,救救家父!”
他抽出匕首,当众割下那一头视为性命的头发,以此代首,扔进裂缝之中。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有人动容,觉得这是大孝;有人唾弃,说是报应。
然而,整整三天。
钟台之下一片死寂。
那裂缝像是一只紧闭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声嘶力竭的表演,连一丝雾气都未曾喷吐。
第四日清晨,尚书府挂起了白幡。
严嵩咽气了,死时双目圆睁,仿佛看见了那些冻死在雪地里的冤魂向他索命。
出殡之时,棺木刚抬出府门,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尚书府门前的地面毫无预兆地裂开一道细缝。
“显灵了!显灵了!”严子华惊喜若狂,扑通一声跪下,“我就知道!父亲还有救……”
“哗啦——”
一股激流从地缝中喷涌而出。
那不是带着生机的灵泉,而是一股冰冷刺骨的地下寒水。
水流没有丝毫治愈之力,却带着极强的冲击力,兜头浇在那楠木棺材上,将上面贴着的那些歌功颂德的挽联冲得稀烂,露出了原本漆黑森冷的棺木底色。
这一冲,不仅冲掉了严家的体面,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羞辱。
不是救赎,是清洗。它嫌这具尸体脏。
严子华愣在原地,任由那泥水溅了一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彻底疯了。
这一幕,被刚好押送骗子进京的谢刃尽收眼底。
此时正逢暴雨倾盆,京郊的官道泥泞不堪,谢刃的马车陷在泥坑里动弹不得。
车囚里关押的,正是那几个在市井兜售“圣水”的江湖术士。
混乱中,一个身形瘦小的骗子撬开了枷锁,在这漫天风雨中,竟一头扎向了路边刚裂开的一道地缝。
“悯娘!娘亲!我是你最小的孩子啊!”骗子死死扒着裂缝边缘,在那狂风中嘶吼,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这帮官兵要杀我!救救我!只要你救我,我给你立生祠,我给你磕一万个头!”
那一瞬,原本肆虐的暴雨竟真的停了一瞬。
周围的黑甲卫都愣住了,难道这地脉真的分不清是非?
谢刃按在刀柄上的手紧了紧,正要上前拿人,脚下的土地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
那种声音不像是地震,倒像是一声厌恶到了极点的低吼。
“噗!”
裂缝深处猛然喷出一股浑浊的泥浆,精准无比地撞在骗子的胸口。
那骗子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吐”了出来,重重摔在烂泥地里,摔得七荤八素。
谢刃走过去,一脚踩在骗子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满是污泥的脸。
“它虽然是个孩子,但不傻。”谢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冷厉,“它认得出,哪种眼泪是苦的,哪种眼泪是装的。”
如果说谢刃看到的是它的“辨伪”,那么凤玄凌看到的,则是它的“疏离”。
主钟台已被清空,只剩下摄政王一人。
凤玄凌负手立于裂缝之前,那身玄色蟒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竟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这几日,无论他如何在此处静坐,地脉都对他毫无反应。
它回应百姓的疾苦,回应慕云歌的呼唤,唯独对他,像是一堵冰冷的墙。
“你恨我吗?”凤玄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在这空旷的高台上显得格外寂寥,“因为我姓凤,因为这大衍皇室曾想把你压在龙脉之下,吸干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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