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的茶盏中,原本热气腾腾的茶水此刻已变得冰凉,毫无生气地静卧在那里。云雪言对此却视若无睹,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上,更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训斥阿满。
但阿满毕竟是爷爷和母亲为她精心挑选的人,云雪言虽然心中有些怒气,但也不好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将其赶走。
云雪言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支在桌案上,手指抵在太阳穴处,轻轻揉捏着,试图缓解那阵阵袭来的头痛。
过了一会儿,云雪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落在阿满身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过,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在我面前撒谎,那只会让你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阿满听到云雪言的话,心中不禁一紧,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掌心微微出汗。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不敢与云雪言对视,显然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阿满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慢慢地与云雪言交汇。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深知云雪言的性格,知道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而此刻,自己却在家主面前扯谎、欺瞒,这无疑是触犯了家规。按照传统的家规,这样的行为是要遭受板子惩罚的。
尽管如今的社会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封建社会,南城的这些世家大族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私下动用刑罚。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任何惩罚措施。
更何况,阿满作为家生子,其身份在过去就如同封家的家奴一般,封家对她拥有绝对的处置权。
(家生子,这个词汇在古代社会中有着特殊的含义。它指的是那些在大家族中,由丫鬟或侍从所生育的孩子。这些孩子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世世代代为主家服务,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主家手中。)
阿满紧紧咬着牙关,心中一横,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实情:“小……小姐,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封建社会了,外面也没有‘家奴’这样的说法了。我们同样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并不是属于封家的物件,可以任由主家随意摆布和安排的。
我自七岁就被老爷和大夫人(云卿歌)选中跟在小姐身边,每日该干什么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有谁问过我的意愿,愿不愿意成为小姐身边的小官儿,愿不愿意用余生尽心尽力辅佐小姐掌管家族。
不!没有人问过!从我被选中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我自己,只是小姐身边的小官儿阿满……有谁……有谁还记得我的本名……”阿满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终于无法再抑制,它们顺着她那苍白的脸颊滑落,仿佛是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她的面庞上留下了一道道泪痕。
而坐在她对面的云雪言,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冷漠的姿态,她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动。她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阿满的倾诉,没有打断她的话语,也没有给予任何的安慰。
云雪言心中明白,阿满之所以会如此痛苦,无非就是因为她对外界的渴望和对自由的向往。
就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即使它的翅膀已经长硬,也难以挣脱那束缚它的牢笼,飞向那广阔的天空。
这也是为什么云雪言所在的封发家,从来不让家中的奴仆们去上学,而是只让他们学习家族的规矩和如何照顾主子。
云雪言叹了口气,心中无奈。
“纵然你心中委屈,但那又如何?是在二夫人身边呆久了,忘了自己的来处。家族规矩重于泰山,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你……算了,以后你也不必跟在我身边。将东西整理好,交给阿玥,换她跟在我身边。此后你不再是封家人,去给二夫人赔礼道歉后通知你的父母将你领回去,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吧……算是告别过去。
算是全了你我的主仆情分。今后你是生是死都与封家不想干。
……你退下吧。”
阿满竭力平复着如潮水般汹涌的情绪,眼神犹如受惊的小鹿般怯生生地看向云雪言。
她竟然背叛了云雪言,如此轻而易举,就这样放她离开,没有丝毫惩罚。这让她难以置信,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云雪言对上她的视线,宛如一座沉稳的山岳,静静伫立,毫不躲闪,任由她凝视,也丝毫不计较她的失礼。
阿满足足凝视了云雪言五分钟,思绪如乱麻般纠结,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毕恭毕敬地行礼:“是,小姐,我会去向二夫人道歉的。是我让您失望了。终是辜负了老爷和大夫人的信任。”
云雪言也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望着阿满渐行渐远的背影,失望?那倒不至于,于她而言,阿满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自己对她多几分耐心,也无非是因为她是爷爷和母亲所选之人罢了。
云雪言正襟危坐于主位,犹如一朵盛开的雪莲,高洁而端庄,她轻轻挥手,示意佣人将茶盏撤下。
如今的云雪言,仿若一颗隐匿于云雾之中的明珠,若隐若现的上位者气势,如晨曦中的薄雾,朦胧而神秘。然而,她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肆意妄为、喜怒无常的云家大小姐。
哎~一年,仅有一年的时光,她可以如此放纵地陪伴在慕浪身旁,是一只自由的飞鸟,尽情翱翔。
可待到明年,她便要如背负千斤重担的骆驼,正式接管家族事务。一想到那庞大如巨兽的家族,两千余众的族人,她便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头颅。
也幸亏有四分之一的族人投身军旅,无需她费心劳神。否则,她恐怕会被这如山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只是不知慕浪是否能够接受,呵~以他那如胶似漆的黏糊劲儿和独占欲,若是知晓自己只能陪伴他一年,估摸会像失去理智的野兽般癫狂。
更遑论让他知道,自己日后无法将他视作生命中的第一要务,他定然会指责自己是个薄情寡义、不负责任的渣女。
这日复一日的琐事,真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叫人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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