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不敢问,也不敢想。
她只知道,自己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成为殿下手中,那把最听话,也最锋利的……刀。
“奴婢……遵命!”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然后,便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不敢去擦拭额头上,那早已磕破流血的伤口,便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朝着掖庭的方向,冲了过去。
庭院之中,再一次,只剩下了李令月,一个人。
以及那只盛满了灰烬与死亡的……铜盆。
她缓缓地抬起手,一缕如雪般的白发,从她的肩头滑落,缠绕在了她那纤细、苍白的手指之上。
冰冷的触感,如同一条死去的蛇。
小栗子……
这个名字,她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再想起过了。
就好像那段与这个名字,所关联的……记忆,也早已被她尘封在了,意识的最深处。
那段记忆里,有西苑那片,开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的……凤凰花。
有树下,那个眉眼干净,笑起来如同春日暖阳般的……少年。
还有一个,总是跟在他们身后,扎着双丫髻,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女孩。
那个少年,名叫萧凛。
是当年被送入宫中,名为伴读实为质子的,前朝废太子之子。
而那个小女孩,便是年仅七岁的公主……李令月。
小栗子则是当时负责照顾他们二人起居的……贴身小太监。
他见证了,在那段与世隔绝的冷宫岁月里,两个身份同样尴尬、同样孤独的孩子,是如何相互取暖,相互……慰藉的。
他见过萧凛是如何冒着被责罚的风险,爬上高高的宫墙,只为给那个嘴馋的小公主,摘下一串酸涩的紫藤花。
也见过那个小公主,是如何在深夜里,偷偷地将自己省下来的糕点,塞给那个因为思念亡母,而独自哭泣的……少年。
他甚至还听到过,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拉着那个懵懵懂懂的女孩的手,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许下的那个,天真而又可笑的……承诺。
“令月,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江南,去看那里的烟雨和……小桥流水。”
那是属于“公主李令月”的,唯一一段,不曾被权谋与鲜血所污染过的……干净的过往。
也是她身上最后的一处……软肋。
而现在……
那个名叫萧凛的少年,早已在数年前,便因为一场“意外”的风寒,病死在了那座他曾发誓,要带她离开的……冷宫之中。
尸骨,都已成灰。
那段本该被彻底遗忘的往事,却因为一个卑微的、还活着的“见证者”,而留下了一丝致命的……痕迹。
李令月,缓缓地攥紧了,缠绕在指尖的那缕,白发。
她,不能允许。
她,绝不允许,在自己即将要踏上的那条,布满了荆棘与刀锋的帝王之路上,还存在着这样一处,可能会被人拿来攻击,拿来……威胁的,致命弱点!
所有,知道那段过往的人,都必须……死。
所有可能会勾起她那丝,早已被亲手斩断的“人性”的……痕迹,都必须被彻底地,抹去!
她要做的,是一个纯粹的没有过去,没有情感,更没有弱点的……君王!
……
半个时辰后。
天,已经蒙蒙亮。
远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个去而复返的小宫女,领着一个身形瘦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未睡醒的惺忪与……惶恐的小太监,再一次出现在了庭院的入口处。
那个小太监,自然就是小栗子。
他显然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更半夜,被这位如今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太女殿下的,贴身大宫女,客客气气地,从被窝里“请”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一路上,他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直到被带进了这片,弥漫着一股诡异焦糊味的庭院。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静立于庭院中央,背对着他的……身影。
以及那头在晨曦微光之中,散发着一层令人心悸的,霜白之光的……长发。
小栗子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见过,这位早已是高高在上的太平公主,如今的皇太女殿下。
但,那个熟悉的,纤细的背影……
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
那头白发……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噗通!”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奴……奴才小栗子,叩见……叩见,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的声音,抖得如同筛糠。
李令月,缓缓地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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