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这座钢铁丛林在炽烈的阳光下蒸腾着永不枯竭的活力。
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街道如同奔涌的血管,车流不息,引擎的轰鸣、轮胎摩擦路面的嘶嘶声、此起彼伏的喇叭尖啸,与行人的脚步声、模糊的交谈声、街头艺人断续的乐音搅拌在一起,形成一首宏大而混沌的都市交响曲。
空气里弥漫着汽油、食物香气和人群特有的温热气息,一切都喧嚣而躁动,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然而,在一条相对僻静的侧街转角,一家名为“静谧时光”的咖啡厅却像一块沉入喧嚣之海的礁石。
推开沉重的木门,外界的声浪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
空气仿佛有了实质,带着陈旧纸张和深烘咖啡豆混合的独特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如薄纱般从复古吊灯上倾泻而下,勉强驱散角落的阴影,却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低气压。
墙壁上悬挂着几幅抽象或印象派的画作,色彩或浓烈或阴郁,在静谧中无声地诉说着故事,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浓郁的咖啡香气本该令人心神安宁,此刻却像一层厚重的帷幕,包裹着角落里那张小圆桌旁三个各怀心事的身影。
ORE杂志社的王牌记者桃井令子,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穿透空气,牢牢锁定在对面的由良吾郎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这位北冈秀一的管家,身着一尘不染的笔挺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坐姿端正得如同雕像。
他试图维持着惯有的庄重与疏离,但那深陷的眼窝里堆积的疲惫,以及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如同灰烬般死寂的悲伤,却无声地泄露了他内心的重创。
每一次眨眼都显得沉重而缓慢。
坐在一旁的城户真司,眉头微蹙,眼神在桃井的急切和由良的沉默之间快速逡巡。
他努力集中精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试图从这凝滞的空气中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碎片。
空气里只有咖啡机低沉的嗡鸣和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由良先生,”
桃井令子再次打破沉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手中的钢笔悬停在摊开的采访本上方,笔尖仿佛随时准备刺破纸面,
“关于北冈先生离奇的失踪,您真的没有任何其他线索可以提供吗?
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
她紧盯着由良低垂的眼睑,
“您是北冈律师最信任的人,形影不离。他失踪前,情绪如何?
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或者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
她身体又向前倾了一点,声音带着一种记者特有的、挖掘真相的执着,
“您肯定知道些什么!
协助警方,让真相水落石出,让关心北冈先生的人安心,不好吗?
还是说……您有什么难言之隐?”
由良吾郎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没有看桃井,也没有看城户,视线仿佛凝固在面前那杯早已不再冒热气的黑咖啡上。
杯面映出他模糊而憔悴的倒影。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端起骨瓷杯,送到唇边,极其缓慢地抿了一小口。
那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似乎不是为了品尝,而是为了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或者只是为了填补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桃井令子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挫败感。
眼前这个管家简直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顽石,无论她用试探、恳求还是施加压力,都撬不开一丝缝隙。
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精心准备的问题如同泥牛入海,连个涟漪都激不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将对由良的攻坚搁置,侧过脸,目光投向有些心不在焉的城户真司:
“城户,你那边呢?
那几个保镖,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她注意到城户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在盯着墙上的某幅画,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她不得不提高音量,带着一丝不满:“城户!”
“啊?哦!”
城户真司猛地一激灵,像是从梦中惊醒,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抱、抱歉令子小姐。
那几个保镖……”
他努力回忆着,语速有些快,
“他们的说法基本一致,都说没留意北冈先生和高见泽逸郎先生具体是什么时候离开会客室的,因为当时他们都在外间待命。
而且,他们强调,两位先生在进入会客室之前,交谈的气氛相当……融洽?
甚至可以说热切,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要起冲突的迹象。
所以,之前关于他们因商业纠纷当场翻脸动手的猜测……
可能站不住脚。”
他汇报完,偷偷瞥了一眼由良吾郎,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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