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医疗帐篷里,消毒水味浓得呛人,像是有无数根针在鼻腔里乱扎。
加贺美一屁股坐在折叠椅上,把左臂袖子撸到肩膀,露出手肘上那道半巴掌长的擦伤——
其实也就是被锈蚀的铁皮刮掉层油皮,血珠子都没渗几颗,可随队的医护兵还是小题大做地念叨:
“下回等装甲车跟上再冲,别拿防弹衣当勋章使。”
“等个屁,”加贺美不耐烦地活动着胳膊,伤口被碘伏杀得火辣辣地疼,“里头窝着三个拾荒的老头,我能干看着Worm劈过去?”
医护兵翻个白眼,利落地给他贴上一块防水敷料,动作麻利得像在包寿司。
加贺美道了声谢,掀开门帘钻出去。
走廊是集装箱临时拼的,金属壁把顶灯的白光来回反射,晃得人眼晕。
空气里混着臭氧味——Worm被轰成量子态后的特有残留,闻久了让人舌根发苦。
“加贺美。”
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压迫感。
田所修一靠在指挥室门框上,棕色大衣连个褶子都没有,脸比作战时还板得紧,像块风化千年的岩石。
“队长。”加贺美下意识立正,但浑身的酸痛让他姿势有点走形。
“进来聊两句。”田所转身,烟味从他肩头飘过来。
屋里大屏还亮着,俯瞰图上红蓝箭头密密麻麻,像盘没收拾完的残局。
设备低鸣,影山他们早被赶回宿舍补觉,只剩两人独处时空气凝固的闷响。
田所没坐,走到窗边点了根烟,背对加贺美:“报告我看了,击退强化型Worm,任务完成。
可——”他顿了顿,吐出一口浓白的烟圈,“外围多死了四只幼虫,能量痕迹怪得很,不是Kabuto,也不是咱的制式武器。”
他说着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窗台上,被风一吹就散。
手指在控制台上划两下,跳出两段监控,画面糊得像隔着磨砂玻璃。
左边:龙陵穿着灰色卫衣,帆布包斜挎,站在废弃仓库门口仰头看房号,表情迷茫得像个走错片场的外卖员——
时间戳定格在17:07,正是战斗最胶着的时候。
右边:天道跨坐在红色机车上,头盔面罩反射着远方爆炸的火光,停在八百米外的引桥,像一头吃饱喝足后懒洋洋观察领地的雄狮——
时间戳17:12,刚好是影山瞬差点被开膛的瞬间。
“天道是Kabuto,他爱去哪儿去哪儿。”田所把烟头在窗框上碾灭,留下个焦黑的印子,“但你的‘中国朋友’呢?偏偏在战场外围‘找仓库’,还顺手清理了四只杂鱼?”
加贺美嗓子发干,像吞了把铁锈:“餐厅最近换供货商,冷冻仓位置偏,他替天道跑腿……”
“跑得太巧了。”田所冷笑一声,拉开抽屉甩出份薄档案,龙陵的笑脸被订书钉压出个小坑,看起来有些滑稽,“档案干净得发光——留学生、无案底、出现时间卡在陨石年后,打工地点偏偏是Kabuto的餐厅。
你说,世上真有这么顺溜的巧合?”
加贺美张了张嘴,没声。
他想起龙陵刚来餐厅那天,系着围裙切菜,刀法生疏得差点削掉自己手指;想起他第一次端盘子,把味噌汤洒在天道鞋上时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那些琐碎的细节,怎么可能是演出来的?
田所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内心最软的那块肉:“我没说他坏。
相反,他干的那些事——清外围、护平民——倒像站人类这边。
可问题很简单:他凭啥?力量从哪来?干嘛藏头露尾?防ZECT?还是防别的?”
一连串问题砸得加贺美脑仁生疼,像有把锥子在太阳穴里搅。
他脑子里闪回和龙陵的点滴:雨天给流浪猫搭纸箱,记得每个常客不吃香菜;自己喝闷酒时,龙陵只默默递杯热茶,说“别急,按自己节奏来”。
那样的龙陵,怎么可能是……
可田所的证据冰冷地摆在面前,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我不要求你立刻站队。”田所拍拍他的肩,声音罕见地软了一分,像砂纸打磨过的铁块,“继续做朋友,聊天、喝酒都行,但把眼睛擦亮。
若他有任何威胁平民或ZECT的迹象——哪怕一丁点——立刻告诉我。”
加贺美杵在原地,像被钉进水泥地的桩子。
“这是命令吗?”
“是请求。”田所叹气,从大衣内袋摸出半包压皱的烟,抽出一根点上,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以一个担心部下被卷入未知危险的长官的身份。
加贺美,我看过太多因为信息不对等造成的悲剧,不想你哪天面临‘最好朋友是敌人’这种狗屁抉择。”
加贺美想起龙陵曾经说过的话。
那是个月圆夜,两人在餐厅后巷整理回收纸箱,头顶的灯泡把影子拉得老长。
龙陵突然问:“加贺美,你觉得信任是什么?”
他当时咬着烟屁,随口答:“信他不会害自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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