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
刘禹的意识在无尽的痛楚与疲惫中沉浮,仿佛溺水者,时而触及冰冷的海底,时而挣扎着向上,却总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回去。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锋利的碎片,切割着他的灵魂——猩红的绣鞋、崩塌的祖槐、空白的面孔、规则降临的恢弘与冷漠、还有最后那块吸收了无数黑丝、闪过一丝幽光的焦黑木片。
木片!
他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如同被针刺,强行从昏沉的深渊中挣脱出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剧痛,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如同被拆散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紧接着是虚弱,极致的虚弱,连睁开眼皮都仿佛需要耗费千斤之力。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制屋顶,几缕天光从瓦片的缝隙中透下,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他躺在一张坚硬的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带着皂角清香和阳光味道的、打满补丁却干净的薄被。
这是一个简陋却整洁的房间。
他没死?这是哪里?
他试图移动身体,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醒了?”一个苍老却平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刘禹艰难地偏过头,看到床边的木凳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的老者。老者正慢悠悠地捣着药钵,里面是一些散发着清苦气味的草药。他的眼神温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与泗水镇那些麻木或诡异的居民截然不同。
“前辈……是您救了我们?”刘禹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老者停下捣药的动作,微微颔首:“路过此地,见邪气冲天,又有生灵垂危,便顺手而为。”他看了看刘禹,“你伤得很重,筋骨受损,元气大亏,尤其是神魂,似被邪念反复冲击,几近溃散。能醒过来,已是造化。”
“我的同伴?”刘禹急忙问道。
“与你同行的两位,在隔壁房间,伤势虽重,但性命无虞,尚在昏睡调养。”老者语气平静,“旅社窗口那女娃,也被老夫救下,只是心神受创甚深,能否醒来,何时醒来,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刘禹心中稍安,赵伟、林晓月还有那个叫秀珠的女孩还活着。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却被老者用眼神制止。
“静心休养,勿动妄念。”老者将捣好的药草敷在刘禹几处严重的伤口上,药膏带着泥土和草药混合的清凉气息,疼痛竟奇异地缓解了几分。“你体内残留的邪气已被老夫暂时封住,但根除不易,需徐徐图之。”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刘禹躺了回去,感受着药力带来的舒缓,心中却无法真正平静,“前辈,泗水镇现在怎么样了?那些‘守瞳人’……”
老者拿起旁边桌上的粗陶碗,喝了口水,缓缓道:“镇子算是保住了。那日规则之力降临,抹除了核心邪祟,残留的邪气阵法失去主持,已自行瓦解大半。大部分镇民只是被邪气长期侵染,心神受控,如今邪源既除,假以时日,当可慢慢恢复神智,只是过程恐怕不易。”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镇子的景象:“至于‘守瞳人’,核心人物已伏诛,余者树倒猢狲散,不成气候。只是,这镇子被荼毒太久,地脉受损,人心惶惶,想要恢复旧观,难矣。”
刘禹沉默了片刻,想起了那块木片,心中不安更甚:“前辈,那日战场上,可有见到一块焦黑的木片?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
老者捣药的手微微一顿,浑浊却清明的眼睛看向刘禹:“你见过那东西?”
刘禹心中一动,将如何从“傩面阁”火灾现场得到木片,以及最后看到木片吸收黑丝、闪过一丝幽光的情形说了出来。
老者听完,眉头微蹙,沉吟良久,才叹了口气:“那东西,老夫赶到时,并未见到。或许已在能量冲击中损毁,或许被有心人取走了。”
他看向刘禹,眼神变得严肃:“孩子,你可知那木片是何物?”
刘禹摇头。
“若老夫所料不差,那并非普通信物或钥匙。”老者声音低沉,“那是‘瞳主’最初降临此界时,依附的‘凭体’碎片,蕴含其一丝最本源的‘神念’。‘守瞳人’历代供奉,以其为核心构建邪阵。它既是力量的源泉,也是一道‘坐标’和‘锚点’。”
“规则之力抹杀了显化的意志,但若这‘凭体’碎片未毁,吸收了足够的残念邪气,那沉寂的‘神念’便可能如同死灰复燃,虽不再是之前的‘瞳主’,却会孕育出更加诡异难测的新孽。”
刘禹的心沉了下去。果然!那木片果然有问题!
“必须找到它!毁掉它!”刘禹急道。
老者摇了摇头:“难。其一,不知其下落。其二,即便找到,以其特性,寻常手段难以彻底毁灭,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加速其复苏。其三……”他深深看了刘禹一眼,“你与它因果纠缠已深,它若复苏,第一个找上的,恐怕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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