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山谷的第十五天。林默踏入了一座位于边境、饱经战乱的小镇。
镇子比他长大的废墟好不了多少,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幸存的人们脸上刻满了麻木与绝望。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尸臭。这里是被繁华遗弃的角落,是痛苦与挣扎的温床。
若是以前,林默或许会心生怜悯。但此刻,他行走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深灰色的眼眸扫过那些蜷缩在角落的难民,心中却掀不起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以及那潜藏在死寂之下、悄然燃烧的嫉妒之火。
他嫉妒。
嫉妒这些凡人虽然卑微,却至少拥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真实的痛苦与欢乐。他们的绝望源于生存,而非源于一场彻头彻尾的情感骗局,一场被当作替身豢养八年的荒谬戏剧。
他更嫉妒那个不知名的“他”。嫉妒“他”能被灵汐如此长久地、纯粹地等待和深爱着。凭什么?“他”做了什么?而自己付出八年的真心,换来的却只是幻灭和一句冰冷的“为什么不是你”?
那魔音的低语似乎从未远离,总在他心绪波动时适时响起,如同跗骨之蛆:
“看啊……这些蝼蚁尚且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悲喜……而你,拥有至高权柄的你,却连一份真实的情感都得不到……”
“那个‘他’……他凭什么?他此刻是否正享受着灵汐的追寻和爱恋?而你,却像丧家之犬般流落于此……”
“闭嘴!”林默在心中低吼,但那股由嫉妒滋生的怨毒,却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需要宣泄。需要让这内心的灼痛,找到释放的出口。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家略显破败、但门口却挂着鲜艳幌子的小酒馆。里面传来粗鲁的喧哗声和劣质烟草的气味。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废墟中,那里仿佛还残存着一丝扭曲的“生机”与“享乐”。
林默推开门,走了进去。
酒馆内光线昏暗,空气污浊。几个面黄肌瘦的佣兵正围着一桌赌钱,大声叫嚷着;角落里,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对着一个神情麻木的女侍者动手动脚,发出猥琐的笑声。
林默的出现,让嘈杂的声音微微一滞。他过于出色的容貌(带着灵汐多年生命能量滋养的痕迹)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双深灰色的、毫无感情的眼眸,扫过众人时,带来一种莫名的寒意。
他走到吧台前,扔下一小块从路上“捡”来的、失去主人的碎银。
“酒。”他的声音干涩冰冷。
酒保是个独眼龙,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块成色不错的银子,没多问,倒了一碗浑浊的麦酒推过来。
林默端起碗,浓烈刺鼻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他从未喝过酒。在山谷里,灵汐只会给他准备清甜的果露和花茶。
他仰头,将碗中浑浊的液体一饮而尽。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带来一种扭曲的、麻痹神经的快感。很好,这感觉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
“再来。”他将空碗顿在台上。
一碗,两碗,三碗……
酒精并未在他体内停留太久,便被死亡神力轻易化解。但那种短暂的麻痹和随之而来的、更加清晰的空虚与怨恨,却让他沉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角落。那个醉汉的手已经探入了女侍者的衣襟,女侍者像个人偶般僵立着,眼中是死水般的绝望。
这一幕,莫名地刺痛了林默。
他嫉妒。嫉妒这个醉汉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宣泄欲望,哪怕对象是如此不堪。而他,连触碰那份渴望的温暖都成了奢望。
更嫉妒那个女侍者。至少,她的痛苦是真实的,是源于外界的压迫。而他的痛苦,却源于他曾经视若神明的人,源于他自己可笑的真心和……无用的力量!
一股邪火猛地窜起,混合着酒精的刺激和嫉妒魔王的低语。
“……看,这就是弱者。他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只能像玩物般被践踏……而你,拥有力量,为何要压抑?为何要忍受?让这些蝼蚁,感受你的痛苦!让你的嫉妒,成为他们的噩梦!”
林默猛地站起身,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他的动作引起了注意。醉汉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瞪着他:“滚开!小白脸,别打扰老子的兴致!”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深灰色的眼眸中,那点青紫色的幽光微微闪烁。
醉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酒精壮胆,他骂骂咧咧地伸手想来推林默:“叫你滚没听见吗?!”
他的手,在距离林默胸口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他不想推,而是他……无法再前进分毫。
一股无形的、冰冷死寂的力量,如同枷锁般扼住了他的手腕,更扼住了他的喉咙!醉汉的眼睛惊恐地瞪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色迅速由红转为酱紫,再变为死灰。
他身上的生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飞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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