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莫要生气,都是奴婢的错……”
“你哪里错了?”
“奴婢……没照顾好小姐。”
我扶额哀叹,“竹影,你我二人也一起共处了几十年,我们彼此之间就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了,你说句实话,涂山篌到底怎么和你说的?”
“族长他……他前日确实说昨日会来见您,昨日也确实说今日会来见您,今日又确实说明日会来见您,奴婢……也不知道族长怎么想……”竹影说着说着几乎急出了眼泪。
“算了……他定不了时间我来定,就今日!就现在!走吧!”
“啊?走……去哪里?”
“去见涂山篌啊!你也不用怕,出了事我来顶着。”
“是,小姐!”
青丘地域本就十分广阔,即便我曾在此居住了几十年,也未能将每一处角落都走遍。
竹影领着我穿过了一片看上去已经荒废了多年的旧宅院,又东拐西绕走了很久,最终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又沿着曲折的路东拐西绕走了好一阵,才在一扇布满锈迹的铁门前停下。望着那扇紧闭的铁门,不难猜测里面是间荒废的地下酒窖。
“小姐,族长他就在里面……”站在酒窖门前,竹影停住了脚步。
我挥挥手放她回去,竹影明显松了一口气,朝我行了个礼迅速后退几步。
酒窖的门被施了一个简单的禁制,我刚走近就自动消失了。
推开酒窖的门,一股陈年酒糟与潮湿霉味混合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石壁上渗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斑驳的砖缝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一滩滩浑浊的水洼。整个酒窖唯一的光亮来自墙角那盏豆大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周围三尺之地,
我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谁?出去!”酒窖深处,传来男子呵斥的声音,是涂山篌。
我没有说话,从墙上取下油灯,用手托着继续向前走。
“我说了,滚出去!”
一个空酒坛砸了过来,“哐当” 一声在我身边裂开,陶片混着坛底残留的褐色酒渍四溅开来。
“涂山篌!”我呵斥道,
他原本抵着石壁的背脊瞬间绷直。
“意映,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明日……”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能嘶哑着嗓子开口,
“我哪有那么多明日给你,你不来见我,我自然得来见你。”
“我不是已经同意让涂山氏入住阡盛街了么?你非要见我做什么!”
听语气……这狗东西又矫情起来了。
“你躲在这里,又频繁的往后推与我见面的时间,是想……在见我之前戒掉五神散么?”
空气沉默了一瞬,角落里的男人挤出刺耳的笑声。
“防风意映,你太自大了,我堂堂涂山族族长,怎么会为了你……”
“不是我自大,是你太无能、太好猜了。”
“你……你干什么!?”
我几步上前去,伸手开始在涂山篌的身上四处摸索,
狗东西又挣扎起来,可我俩灵力本来就不分伯仲,如今吃过五神散的他更不是我的对手,我在他衣袖里摸到了几个圆滚滚的瓶子。
将其掏出,又一个一个摔碎在在他面前。
药丸滚落一地,全部都是五神散。
“涂山篌,这就是你的决心?这就是你的毅力?真是让人恶心啊……你既渴望占有世间万物,却又吝啬付出半分真心。既贪念刺激带来的快意,偏又在生死关头惜命如金……”
“是!那就是我,世人从未对我付过真心,我为何要为世人付出真心!我想要的人生从来不曾拥有过,现在不过是想求一丝享受,难道这点资格都没有吗?”涂山篌冲着我低声怒吼。
“你觉得没有真心待你的人?”我用脚踢了踢他瘫软的身体,冷笑道,“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涂山篌一愣,“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了。”
涂山篌还在犹豫,可我已经等不及了,直接用力将他拽了起来,他踉跄着身子,跌跌撞撞跟着我往外走。
酒窖大门一开,久未见光的涂山篌猛地被阳光刺得瑟缩了一下,却仍咬着牙跟在我后面。
外面站着好几个青丘的侍卫、婢女,大家互相对视都不敢上前,可又害怕出事,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我们后面。
我拖着涂山篌一路往前,再次穿过那片荒废的旧宅院,径直走向青丘秘境入口。
刚到结界边缘,两名守护秘境的侍卫便上前拦住去路,
“族长!防风小姐并非我涂山族人,这般贸然闯入青丘秘境,怕是会引发灾祸啊!”
涂山篌被我拽得踉跄了几步,抬头看向我,哑声问:“你当真要进去?”
我迎着他的目光郑重点头。
他眉头紧蹙,转头冲侍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的决断:“让开。”
侍卫们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违逆,只好迟疑着退到一旁,眼睁睁看着我们踏入秘境深处。
青丘秘境我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一片应有尽有的虚无,也是我记忆深处的地狱。
此刻就在眼前,一座巨大亭台楼阁自雾中升起,慢慢靠近降落至眼前,雕梁画栋流光四溢,天上人间的盛景铺展开来,仙乐绕耳,珍馐满案……
还是这个场景么?我哭笑不得,忍不住感叹自己可真是一个爱慕虚荣、喜好浮华但又专一专情的人啊……
不对,在一个角落里居然多了一间熟悉的院子,院子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宽袍黑衣,捧着甜瓜的男子……
“呵,青丘秘境……不过是一片荒芜罢了。” 涂山篌看着眼前的一切,冷笑一声。
他看到的是荒芜么?我伸出手指,在指尖刚触到栏杆时,面前的楼阁、盛景忽然统统化作了飞烟。
赤红烈焰自裂谷深处腾起,冲天的火舌将岩壁烧得通体焦黑,每一寸空气都翻腾出灼人的热浪。
我感觉自己的脚下已经变成了滚烫的焦土,每一步都似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火星顺着裤脚往上窜,灼烧感钻心刺骨……火海在眼前蔓延,想要将我和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拖入永无止境的焚烧之中。
可看涂山篌依旧是一脸茫然,难道还是在幻境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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