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之眼”的湮灭,并未带来立即的欢庆。
破碎的星球需要时间愈合,幸存的人类需要在废墟之上重建文明,而失去的挚友与战友,其伤痛将长久地烙印在生者的记忆里。
陈夜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和窗外虽然依旧带着烟尘、却已能看见湛蓝底色的天空。他感受到身体前所未有的“空荡”与“轻盈”,那强行容纳寰宇能量的创伤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接近本源的力量,也在他体内悄然沉淀、滋生。
老张告诉他,他被找到时,几乎成了一具焦黑的残骸,是体内那页金色书页残留的秩序之力护住了他最后一丝生机。全球正在缓慢恢复,新的秩序在血与火中艰难地重塑。
没有人再来质疑他的权威,也没有总部再来下达可笑的命令。在末日面前,旧有的体系已然崩塌,而他,陈夜,这个曾化身“秩序奇点”、独自弑杀神只的男人,无形中已成为人类文明新的支柱与象征。
但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他经常会独自一人,走到那间已经空置的、曾属于林静的隔离室外,一站就是很久。
胜利的代价,太沉重了。
三个月后,当第一缕春风终于吹散了空气中大部分硝烟味时,陈夜决定离开。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具体去向,只是将一份关于如何应对可能残留的异常威胁、以及利用“秩序奇点”理论逐步净化世界的纲要,留给了老张和“铁壁”等人。
他走的那天,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风衣,如同一个寻常的旅人,离开了那座他曾誓死守护的基地,没有回头。
他要去寻找答案。
关于“母亲”本体的答案,关于林静是否真的彻底消散的答案,也关于……他自己未来道路的答案。
他踏遍了世界的角落。在西伯利亚,那片“心脏”曾沉睡的冻土,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冰坑,仿佛被某种力量完美地“切除”。在曾经浮现亿万胚胎的太平洋,他潜入深海,只在海沟最深处,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正在逐渐消散的悲伤与不甘的余韵。
“母亲”似乎彻底沉寂了,或者说,因为“吞噬之眼”的陨落和通道的被毁,祂暂时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直接干预能力。
但陈夜知道,这并非终结。那个能孕育出“心脏”和“吞噬之眼”的存在,其本体必然存在于更高维度的某处。威胁,只是被延迟了。
一年后,陈夜循着冥冥中的一丝感应,来到了世界的屋脊,青藏高原。
在一座从未被记载于任何地图的、终年云雾缭绕的雪峰之巅,他发现了一座古老的、由某种未知银色金属构筑的祭坛。祭坛的样式,与“缄默图书馆”中的记载,以及林静父亲笔记里的某些草图,隐隐吻合。
当他踏上祭坛的瞬间,周围的空间仿佛水波般荡漾起来。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并非站在山顶,而是置身于一片无垠的、由流动的星光和数据洪流构成的虚空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无数条闪烁着微光的“线”,从无尽的过去延伸向无尽的未来,代表着无数生灵的命运与世界的可能性。
而在所有“线”的交汇处,在那虚空的最中央,悬浮着一个熟悉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身影。
是林静。
但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静。
她闭着双眼,面容安详圣洁,身体仿佛由最纯净的光和规则符文构成。她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星河,她的气息与整个虚空,与那无数的命运之线融为一体。她不再是那个会痛苦、会挣扎、会流泪的“人”,而是成了一种更加崇高的、非人格化的……存在。
一种维护着这个世界脆弱平衡、梳理着混乱命运、抵御着外部侵蚀的……世界意志的具现化。
新生的……天道。
陈夜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有失而复得的悸动,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隔着天堑的遥远感。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那由光构成的“林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包容了星辰生灭、看透了因果轮回的、无比深邃而慈和的眼眸。
“你来了,陈夜。”她的声音直接在陈夜的意识中响起,空灵、平静,不再带有任何属于“林静”的个人情感,却蕴含着对整个世界的温柔与守护。
“你没有完全消失。”陈夜陈述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个体的‘林静’已经逝去。”天道的意识回应,“但我承载着她的记忆、她的意志,以及她最终牺牲时,对这个世界最深的眷恋与守护之心。我是她留下的‘答案’,也是这个世界为了生存下去,自发凝聚的‘盾牌’。”
她(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维度,看向了虚空之外那不可名状的黑暗深处。
“‘母亲’并未放弃。祂在更深沉的维度中觊觎着这里。我的存在,便是阻隔祂目光的‘帷幕’,是修复世界创伤的‘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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